谢骄:“哦。”
他老老实实用灵力护住谢袄,为她开路。
谢袄的感知力如周白雅所言,确实天赋不俗。哪怕雾中散落的灵力毫无差距,谢袄也能从那些微的风力变化,灵线游走间,敏锐的抓住那些点,带着谢骄顺着点走。
好几次,在谢骄眼里是树的地方,都被谢袄带着他穿过。
当身体穿过那些触感真实的树时,谢骄是震惊中夹杂着惊讶,惊讶中又莫名觉得合理的。
这不就是高级的化虚为实的幻术吗。
他漫画里见过不少。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
谢袄都面无血色了,他们才绕出了迷雾。谢骄把透支大量精I力的谢袄背起来,“后面的路,我背着你走。”
刚才的路上,谢骄只耗了灵力。他的体力可以由灵力补足,此刻由他背着谢袄最为合理。
“嗯。”谢袄没有拒绝,她双手虚虚环着谢骄,没一会就阖上了眼。
谢袄的头靠在谢骄肩膀上时,谢骄就知道她累睡着了。他放缓脚步,在拨云见日的林中,感知李四屠和周白雅两个巨大的灵力团。
感谢李四屠和周白雅灵力的显眼,不然谢骄真要迷一会路才能在林中找到他们。
风过林梢,无形之风虽无强力,却也隐隐为二人指引方向。
一柱香过去,谢骄满头大汗地背着谢袄到了山顶的树下。
“师傅,师叔。”他气喘吁吁,“我们到了。”
树下摆好了祭台,还有一堆谢骄眼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青铜器。
李四屠让谢骄把谢袄叫醒。
“本门拜师并不繁琐,你们诚心向祭台拜上三拜,然后干了这碗灵酒,拜师便完成了。”
谢骄本来还犹豫该先做什么,听李四屠说得如此轻松,他松了一口气。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哪里懂这些繁文缛节。
谢骄跟着谢袄一同向祭台拜了三拜,诚不诚心他不知道,但总归规矩做到位了。
李四屠端来灵酒,“这酒是你们师祖所酿,其工艺与原材料早已失传,这里面有你们师祖的灵力,你们喝了它,既让师祖感应到多了两个徒孙,又能增益自身,一举两得。”
谢骄不爱喝酒,故此他先尝了一小口。
“……”
该说不愧是灵酒吗?没有酒味,只能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体内游走,身体变得暖洋洋的。
谢袄也不爱喝酒,她和谢骄一样浅抿一口,然后直接吞了下去,连味道都没有尝一下。
李四屠看着肉疼,他爱酒,平常也馋酒,哪里能见谢骄和谢袄这副酒真难喝的样子。
周白雅眼神示意他,要尊重弟子的个人爱好。
李四屠郁闷。
“不要喝完,留一些。”郁闷归郁闷,李四屠还是要走流程的,他拿出两根银针,“手指伸出来,把灵力逼到指尖,我要取你们一滴灵血汇入酒中。你们再将灵酒洒在树下,即是礼成。”
谢骄和谢袄依次滴了一滴灵血。
灵血汇入酒里,血色一瞬蔓延,谢骄碗中的酒变成浅金色,看着就很能忽悠人,谢袄碗中的酒则泛起点点荧光,绿色的荧光融入空气中,忽的唤起一阵风,拂过她的发梢。
“谢袄的灵力和师傅一样,都能与风感应啊。”周白雅也是这么拜师的,自然知道酒变色意味着什么,“谢骄则是纯粹的灵力,不与世间的天地感应,只靠自己吗。”
谢骄和谢袄将酒倒在树下,李四屠说了句礼成,周白雅就到谢袄身边和谢袄说了些什么。
谢骄被李四屠拉到断崖上,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你二师叔也看中了小袄,想变着法挖她。”李四屠和谢骄哥俩好的蹲在断崖上。
谢骄忍着不往断崖下看,“那很好啊,这证明二师叔有眼光。”
李四屠“啧”了一声,“不帮你师傅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谢骄:“你有我一个就知足吧,我也只认你一个师傅。”
“记住你的话啊。”李四屠搓了搓手,“我还有个大师兄,他说不定能看上你,你别到时候见了他,就忘记你今天说的话了。”
谢骄觉得事情离谱起来,“你们师门流行互挖徒弟吗?”
“嗐,这年头携带灵力降生的孩子越来越少,资质好的更是万里挑一,而且多半是些世家宗门里的,流落在外的那叫凤毛麟角。我大师兄眼光高,还没收徒,二师兄他收了一个,但运气不好,英年早逝了。还有两个,他们都爱浪,说要趁着年轻玩几年,等块入土了再收徒弟。”
李四屠感叹,“我能找到你们两个流落在外的,已经是撞了大运气。”
谢骄还是没什么他是天才的实质感,他的思维很难转换过来,“那也没什么,人间界和灵异界人口这么多,万里挑一也能凑个几万灵师吧。”
李四屠看了谢骄一眼,他发现谢骄自觉自己天赋一般的想法了,于是他说,“等你将来入世了,就知道灵异界的竞争多么残酷和现实了。”
“我,你二师叔,都是运气好,有个好天赋,不然早就死在外乱里了。”
谢骄:“……是。”
虽然不能切实理解,但他还是把李四屠的话一一记住。
“对了,食人鬼的事你怎么打算的?”李四屠问谢骄,虽然谢骄说要杀了食人鬼,但李四屠还是觉得可以救一下——这不是李四屠没有道德,而是食人鬼在灵师眼里只是工具,工具的好坏由主人评定,一旦换主,那过去的罪孽也就随着前主人烟消云散了。
谢骄拿出青色萤石,萤石内部光华流转,足以可见其品质,“我的想法没有改变。”
谢骄问:“师傅,是不是在灵师眼里,食人鬼罪不至死?”
李四屠“呃”了一声,实话实说,“在灵师的行规里,食人鬼确实无罪,毕竟它只是被制作出来,供人驱使的罢了。食人鬼的炼制过程非常残酷和严苛,甚至可以说极不人道。”
“食人鬼的炼制需要生魂互相吞噬,活下的最强生魂会在忘记一切后,改变魂魄的本质,转换为食人鬼。他们生前也曾是普通人,被炼化不是他们的选择。”
“普通的食人鬼没有灵智,只有战斗的欲望,像你这次遇到的食人鬼,他有灵智,可谓是食人鬼中拔尖的异类。你的右手受损,将来体术方面难以大成,如果要问我的心,我是希望你炼化食人鬼,把他收做下属的。”李四屠说。
“再度炼化的食人鬼会失去原本的记忆,再次归于初生的状态——食人鬼认主,只要你在初生时对他加以教导,他必然对你忠诚无比。有这样一个下属保护你,你会很安全。”
李四屠一口气说了一堆。
谢骄静静听了,他知道李四屠是按现实去分析这件事,但他还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青色萤石被谢骄的灵力附着,飘了起来。
“师傅,如果我遇到的食人鬼没有灵智,那我还能听从你的建议。”谢骄说,“但可惜的是,我遇到的是有灵智的食人鬼,他清楚的知道他在做什么,对杀I人毫无感觉。”
“他没有感情,这是食人鬼的特征,不能怪他。”
“但杀I人就是杀I人,”谢骄说,“如果连我这个知情人都不在乎,那那些惨死于食人鬼手下的无辜的人,又该如何安息?”
“他们犯了什么错,值得在尘世间毫无预兆的死去?纵然他们中不可能每个都是好人,但也不可能每个都是坏人。退一万步来说,无论他们是否好坏,食人鬼都没有权利夺走他们的性命。”
“这个世上没有神,即便有神,能夺取人自身的性命的,也仅有人本身。”
谢骄将【刺】的灵言灌入青色萤石,“今日师祖在上,徒孙谢骄以此问心。”
“千金之宝易寻,等闲人命难回。”
“谢骄实不愿无视枉死之人,觍着脸渴求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阵清风吹来,加速青色萤石的毁坏。不一会,青色萤石如粉尘般散落于断崖,风把它吹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李四屠见此,也未多说什么,这是谢骄的决定,他不至于因为意见相左而拿师傅的架子压他。
“师傅,我是不是太执拗了?”李四屠没说话,谢骄反而先反省了起来。
食人鬼的事不同人的角度看问题不同。李四屠同意让它留下,不说明李四屠是个罔顾人命的坏人——这仅仅是个人价值观不同造成的分歧。
李四屠:“?”
他见不得谢骄扭扭捏捏,明明是做了件正确的事,还要搁这自我检讨。
“没有,我觉得你这样挺好,有自己的想法,明白自己心里想要什么。”李四屠拍拍谢骄,“人嘛,哪能没点个性。比起自己的利益,你先考虑那些枉死之人,不是件好事吗?这不证明你心中敬畏死亡,明白生命不可轻易掠夺吗?”
“我开明得很,不会因为你没听我的意见对你有微词。”李四屠给谢骄看他沙包大的拳头,“我要是哪天真有意见了,会直接揍你的,你不用对我太客气,因为我不爽你必然拿你开刀。”
师徒情谊是什么,有自己高兴重要吗?
谢骄:“……”
不是,李四屠多让他感动和尊敬一下是会怎么样吗?
李四屠,一款知名的木头,雷劈下来他全身毫发无损。
“好了,走吧。”李四屠把谢骄拉起来,“二师兄和小袄谈完了,我们就跟着回去吧。”
“对了,这是他们的事,你不要去多嘴多舌惹人嫌。”
“我知道。”谢骄扯了扯他被李四屠拉散的衣领,“师傅,我有眼力见,不会穷追猛打。”
“好习惯,这样能少很少是非。”李四屠肯定谢骄这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谢骄无奈地扶额,说到“穷追猛打”,他突然想起来喜枝,他倒不是没问过李四屠,但李四屠说这件事他现在管不了,就没告诉他细节。
到底是穿越后遇到的第一个反派,谢骄还是要给喜枝一点排面。
“师傅,你把喜枝怎么了?”
谢骄已经拜师,有的事可以让他知道了。于是李四屠说,“不是我把她怎么了,是我大师兄把她怎么了。”
谢骄:“……那大师叔把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啊。”李四屠说,“大师兄他们负责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我只负责打架。”
谢骄嘴角抽了抽,“那你很棒棒啊。”他小声说。
李四屠听到了,按了按谢骄的头。
“具体的事,等你学有所成,我会和你说的。”
“说起来,这算一桩陈年旧怨,凡我师门者,都要在此事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你现在不要急,等过几年,就算你不问,我也会把事情一一告诉你和小袄,你们想躲懒都不成的。”
谢骄:“危险吗?”
李四屠整个师门都要出动找到幕后黑手,那不得是世界级BOSS?
“凑合吧。”李四屠说,“其实你师祖当时把他杀穿了,但是没想到那家伙能苟,硬生生留着一缕残魄耗到你师祖不行了。”
“得亏你师祖临死前算了一卦,发现那家伙没死,这才留了一道临终遗言,也算是给新入门弟子的尘世历练了。”
哦,谢骄懂了,如果这是一款游戏,那击败师门追击的幕后黑手,就是谢骄和谢袄学有所成后的主线任务。
“我尽力。”谢骄说。
他也只能尽力了,谢骄实在想不到他有一天逮着人揍的场面。
他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的。
“尽力就行了。”没找到幕后黑手,李四屠摸鱼摸得很快乐,他拍拍谢骄,“不用太拼,安全第一。”
谢骄比了个“OK”。
“什么意思?”李四屠学着比了比。
“就是我明白了,我知道的意思。”谢骄重复比了个。
李四屠:“有些意思,我以后也用用。”
“行啊。”谢骄没意见,发现这个手势又没有内涵骂人的意思。
等谢骄和李四屠回到树下,谢袄和周白雅已经达成了共识。
周白雅说他初一十五、逢年过节来李四屠家,教导谢袄。
“当然,如果谢骄你也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谢骄顶着李四屠极有压迫感的视线,一个“好”字极难挤出。
周白雅见状,笑着摇头,“四屠,大方点,我们一个师傅教出来,最能查漏补缺。”
“我已经大方一个了。”李四屠翻白眼,“二师兄,你实诚可以,但不要实诚里带着不自觉的套路好不好。”
周白雅:“……?”
谢骄:“……”忍笑。
谢袄:“……”已经不出声的笑了。
最后,回去的时候,谢骄牵着李四屠,谢袄牵着周白雅。
一路上,三个人使出浑身解数,才把闹别扭的李四屠哄好。
谢骄:真的,我师傅就是他那辈的团宠吧。黑宠也是宠啊。
夕阳西下,清风吹拂,好似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