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么事吗?雨湖感觉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不属于自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有一部分开始发烫,催促着雨湖说些什么。
虽然比不上你的哥哥,但亲兄弟就是亲兄弟啊,总有相似的血缘。那个人仔细端详了雨湖一会,他/她说,但你太弱了,远远比不上你的哥哥。
……什么?雨湖的嘴巴不受他的控制,脑内一片混沌,他听不清那个人一张一合的嘴巴在说什么,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他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一种未知的东西在四周挤压着他。
他快死了。
谁能来救救我?
母亲……
父亲……
大哥……
雨湖觉得他的眼珠生疼,好像快要跳出来一样。他想用手把眼睛按回去,但他做不到。
你在做什么?大哥的声音传到雨湖耳里时,他像溺水的人终于被人托起般大口呼吸起来。
大哥把雨湖抱了起来,大哥的胸膛不甚宽广,甚至没什么肉。大哥是母亲一样的人,纤细,看起来孱弱不堪。
但雨湖知道,大哥比他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强。他把自己用力挤进大哥的胸膛里,希望他的大哥能给他一些力量。
我什么都没做。那个人笑着说,别这么严肃,我只是很好奇你的弟弟会不会和你一样。
他和我不一样。大哥说。
当然,我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了。那个人的声音变得冷淡了一点,但很快,他又恢复成原来快活的样子。
不过有你在,我就很满足了。那个人说,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你真的是个奇迹……我从没见过凡人能与那位有几分相似,甚至味道都有几分接近。
……水泊,那个人唤大哥的名字,你的出生,是大仓山的恩赐。
妈的。雨湖听到一贯脾气好的大哥骂了一句,然后说,我是我妈生下来的,和天有什么关系,没有我母亲,哪来的我。
那个人:那不重要。
大哥:不,这很重要。
竭泽,我先是我母亲的孩子,然后才是大山的子民。雨湖听到他的大哥这么说。
……所以呢?那个人好像不理解大哥的意思。
哈……
雨湖听到大哥在叹息。
竭泽,我与你无话可说。
无所谓啊,我和你有话说就行了。那个人语调很轻快,反正你也摆脱不了我。
哦,不光是你。
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只要你们在大仓山一天,就永远也摆脱不了我。
那个人开始笑。
没办法,谁让我是山最宠爱的子民。我将我的一切交给祂,祂也将回以我永恒的庇护。
水泊,放弃吧。
在大仓山,没有任何人会帮你。
你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
雨湖听到大哥的呼吸声急促了起来,但只是一小会,呼吸又平稳下来。
你要什么?
竭泽,你要什么?
只要你放过我的家人,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那个人接着笑。
水泊,就这样。
求我吧。
放低你的姿态。
为了根本不值得的人来求我吧。
我会放了你的弟弟。
那个人大笑着说。
也只有你的弟弟。
毕竟……毕竟……
你的父亲,刚刚就死了啊。
你求晚了,所以你只能救一个。
我选的那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狂笑声里,雨湖逐渐失去了意识。他模糊的看到大哥带着他跑进了屋里。
雷光划开夜幕。
雨湖看到父亲的脚悬在饭桌几尺上。剩下半碗的杂菌汤还冒着热气,白丝向上飘啊,飘到父亲的脚尖上。
雷点轰鸣紧随其后。
雨湖感受到大哥的胸膛在不断震动,他抱不动雨湖。他和雨湖滚成一团,倒在地上。他颤抖着抱着雨湖,抱着他仅剩的血亲。
不似人的叫声,是雨湖关于童年的最后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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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啊,我就被送到山外面了。”
“那里很像母亲说过的水乡,我在那里被收养。当时太小了,说话前后说不清楚,养父母也只是普通人家,能把我拉扯长大就不错了,哪里能打听到什么大仓山呢。”
“后来我大了,娶妻生子,有了个小家。再过一些年,送别养父养母后,我以为我已经忘了……什么哥哥……什么大仓山……不过是水乡雨湖的一场梦罢了。”
篝火旁,壮汉靠在酒罐上,他汲取着土罐的凉意,口齿已不清晰。
“我啊……浑忘了……”
“哪里有什么水泊……哪里有什么竭泽……”
“不过梦一场……”
“不过大梦一场……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