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半开,外面是荡漾的碧波。阳光经湖面折返,在仰尘上留下潋滟波光,整间屋子极是敞亮。湖风拂过窗棂,将月白色的帐幔吹得起起伏伏,恍若世外仙境。
裴昭看着玛瑙床榻和丝薄帐幔,还有散落一地的锦衾罗褥,神色愈发僵硬。
湖风止住时,帐幔落回远处。帐幔后的玛瑙榻上,竟半躺着一个人!
卫铮铮瞬时拔出腰间的匕首。
榻上的人听闻响动,转头望过来,面容瘦削清俊。
是当初一同采摘芍药的探花使,今年进士榜上一甲第二的顾惜时。
顾惜时面露惊愕,但尚不及开口,银针已刺进他的脖颈。青年侧倒在榻上,长睫止不住地颤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望着。
裴昭觉得眉心突突直跳。
原来崔雯玉不让人来留月斋,是为风月,而非什么朝政秘要。
卫铮铮的面色也不算好看,半天才道:“这……这是金屋藏娇?”
“或许是吧……”裴昭尴尬道,“卫姑娘,让他开口,我有话要问。”
卫铮铮一把拽起顾惜时,拔掉银针,又扎在另一处穴位上。
顾惜时这才有力气支起身子,温声道:“某认得袁姑娘。”
时间紧迫,裴昭没空多谈,直接道:“顾惜时,和长公主私通是死罪。”
顾惜时面露羞惭,声音却极是平淡:“袁姑娘私闯公主府,也是重罪。袁姑娘有话想问?”
裴昭颔首。
匕首落在顾惜时的颈间。
顾惜时面色纸白,低声道:“袁姑娘想问什么,某都会如实相告。某,某也不会告诉长公主,二位来过的事。”
裴昭便问:“长公主平日和谁有书信往来。”
“长公主的书信全是某代笔,多是和京中小姐聊些寻常事。”
“有没有姓杜的小姐?”
顾惜时凝眉片刻,道:“不曾有。”
裴昭又旁敲侧击数遍,顾惜时所言,没有破绽,并不像是撒谎。
应当先查驸马才是。
这时,顾惜时神色微动:“匕首上是晋王府的纹饰。晋王殿下,想对长公主做什么?”
卫铮铮的手牢牢地握在刀柄上,将刀刃压在他的颈侧,冷笑道:“你不过是长公主的面首,管这么多做什么?”
“某出身卑贱,若想完成抱负,只能求助长公主。”顾惜时眉头微皱,显然被冒犯得不清,“但某没想着对殿下做什么……某想求袁姑娘,将某引荐给晋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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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花园时,卫铮铮问:“这顾惜时会不会是公主府的细作,故意想混入王府?”
阳光下,艳丽的红石榴花明晃晃得令人头脑发晕,裴昭垂下眼。
顾惜时说他想入翰林院为史官,但崔雯玉却不准许。崔雯玉希望他远离官场,留在府中做好面首的本分。
“顾惜时出身寒门,但却能以一甲第二的名次及第,的确有才华。至于是不是细作……殿下肯定会有判断。”
有人穿过花丛走来。
是贺雾卿。
“袁姑娘,雾卿相同你道个歉。”贺雾卿屈身施礼,“那日,家里的车夫还有碧桃对姑娘多有冒犯。雾卿后来一直很懊悔。为表诚意,姑娘想要什么赔礼,尽管说,雾卿必定满足。”
裴昭虽不知为何这人态度大变,但还是立刻道:“贺小姐,我想见常乐侯一面。”
贺雾卿微微一怔:“可以是可以。但……他这些日子还在养伤,恐怕得晚点。”
“怎会这样?”裴昭故意问。
贺雾卿却摇着头,满脸不解:“霁青只说是在哪跌了一跤,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句也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