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对晋王殿下他……”
王萼笑着打断道:“当时殿下尚且不知某是谁,并非故意针对某,袁姑娘,某并不会因此迁怒他人。”
屋内静默,唯余夏夜一声声聒噪的蝉鸣。
银灯端着一碟莲子糕走进来,看见裴昭时,眼神一亮:“袁姑娘,是来陪二公子下棋的?”
提到下棋,裴昭嘴角一沉,不满道:“我可不敢和他下棋。长史运气太好,下不过。”
王萼微微一笑,从抽屉中取过铜骰子:“不是运气好。袁姑娘,你随便想个数字。”
“六。”
王萼手腕轻晃,骰子落在桌案上,骰面正是“六”。接着,他把骰子递到裴昭手中,问道:“袁姑娘看看,这骰子可有什么问题?”
这是当日他们用的那枚。裴昭凝神端详,仍旧没察觉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不解地摇头。
接着,王萼缓缓摊开手心,露出另一枚骰子:“那这一枚呢?”
这枚骰子在外观上和原本那枚一模一样,但上面的红玛瑙和绿松石却可以调动位置。故而在投掷时,可以通过调整骰子的重心,投出心仪的数字。
“王萼,你,你竟是这种人!”裴昭蹙起眉,“等等……银灯,第二局是你在投骰子吧?”
“袁姑娘……”银灯连声道歉,“是,是二公子偷偷向我比数字……”
“王萼,你把扇子和吊坠还给我。”裴昭咬着牙。
“某得到的东西,自然不会再送出去。”王萼的眼中含着轻微的笑,接着,将嵌着红宝石的木椟去了过来,“袁姑娘,某的赔礼。”
木椟内,是和田玉吊坠和牙雕扇,在昏暗的烛火中,光泽极是明亮,看上去价值至少百两。裴昭看了两眼,干脆地把木椟关上,推回去:“我不能收。我要原本的。”
这时,煮药回来的金烛道:“这吊坠三百两,扇子两百两呢!袁姑娘收了稳赚不亏呀!”
裴昭不说话,只看着王萼:“王萼,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这太贵重。”
王萼眼中晦暗不定,片刻,才平淡道:“嗯,是某唐突。金烛,去把袁姑娘的东西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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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沐日,邕州城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夹杂着起起伏伏的笛音。笛子的曲调低迷凄恻,如同饮泣,裴昭听着听着,感觉心情也烦闷起来。
那夜的王萼不但有些奇怪,还有些诡异。
笛声渐歇,坐在窗边的卫铮铮问道:“裴小姐,好听吗?”
裴昭不忍心说出“特别难听”四个字,委婉道:“卫姑娘的曲子,很有特色,不同寻常。”
卫铮铮笑道:“知音难觅,那我再给裴小姐吹一曲。”
裴昭干笑一声:“好。”卫铮铮刚拿起笛子,门童忽然走了进来,施礼道:“晋王殿下找袁娘子。”
于是只能听闻潺潺的雨声。
崔珩站在廊下,一边抖净伞面上的雨珠,一边道:“裴小姐,明日随本王去鬼市。有位药师看了那瓶毒药后,说要见你一面。他……知道你的身份。”
裴昭微微一愣,问道:“他从毒药推断我的身份,难不成,是见过阿娘?”
“本王也不清楚。那药师是花毗国的人。”崔珩只是道,“还有,明日是微服私访,裴小姐不必称什么‘殿下’。叫某‘韫晖’即可。”他手中沾着雨水,轻轻地在墙面上比划了一下两个字。
石韫玉而山辉的“韫”,光晖不赫的“晖”。
韫晖二字,是要韬光敛彩的意思,但此人锋芒毕露,使得两个字像是在阴阳怪气。
“某的字很奇怪么?”注意到裴昭抿着嘴唇,他忍不住问。
“不奇怪,殿下的字真好听。”裴昭努力憋住笑意,“只是,和殿下有点不相符。”
崔珩低笑一声:“可某的字和裴小姐的名,倒是很配。”
晖是日光,昭也是。
“一点也不配。”裴昭脸上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半晌,低声道,“还有,殿下以后少说这样孟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