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颤抖了一下,但这里只有他一人,这近1.6亿的孩子,厉鬼般住进了他的心里。
一个人究竟要如何承受这些呢?
邵莫夫只感觉到耳鸣般的空白。
人工智能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预计还有五分钟后结束。”
监控屏幕上,是一群幼崽的脸,他们挣扎痛苦,嘶喊声没办法透过监控渗透出来。
但邵莫夫的耳边依然产生了某种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
“帮帮我们…”
“救救我…”
“疼…”
智能的声音再次响起:“剩余10秒。”
“9秒。”
“我不想死…”
“放我出去…呜…”
“7秒。”
“pong…”
“啊啊啊…”
“6秒。”
“你们都下地狱…吧”
“5秒。”
“为什么不救我们…”
“哥哥…救我吧”
“4秒。”
“我好疼,把我压碎了。”
“我血肉模糊了…”
“我的泪流干了,我感觉不到疼痛,可是我看到了自己的血…”
“3秒。”
“都怪你啊,为什么没办法救我们…”
“你好无能…”
“是你,害死了我们…”
“我们会让你不得好死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2秒。”
“你…凭什么…屠杀我们…”
“你是丑恶且沾满献血的罪人。”
“我还从未见过这个世界,这个美好的世界…”
“我好想长大,我可以长大吗?”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
“1秒。”
“呜…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
智能声再次响起。
“0秒”。
“完成。”
邵莫夫看着那些还在熟睡的幼儿,他们干净的一尘不染,仿佛从未被任何东西干扰过那样。
那些怨鬼般的声音,依然萦绕在他的耳旁。
邵莫夫总会想,那些被选择清除名单的幼崽死亡时,会感觉到痛苦吗?
为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发出了疼痛的共鸣?
他有些落寞,沉重的步伐,拖着疲惫的身影。
离开基因院的那刻他在心底对自己说:别想了。
会好的。
即使他是长期以来受到唯物主义教育的高等学士,在面对这一切依然无法快速调节。
有什么东西压得他无法喘息。
但他只能接着往前走。
这条路,没得回头。
心理防线几近崩塌,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重新建造,但无论如何都已溃不成军。
他心底有一份无法排解的罪恶感。
邵莫夫与毕舍对话时,一点情绪也没有外露,这是他这十几年来的素养:“基因院这边都解决了,白卡人员也赶来了。毕舍,给我发一下丹丹定位。”
他看着金卡里的定位,坐上了小飞囊。
丹丹在大街上,她分辨着从远处而来的人。
邵莫夫看到她唇角不安的抖动。
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似乎被吓的不轻。
邵莫夫上前抱住她。安慰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刚刚解决了几个夂类,我杀生了。”
“没事。”
“我看到了很多血。”
“你没受伤吧。”
丹丹手脚冰凉。
“没有,但是,我…”
“丹丹,太阳要升起了。”
邵莫夫注视着她,让她冷静下来。
“我们现在还不能停。”
丹丹似乎才清醒来,她眼角带着泪痕,可怜与柔美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
“嗯,我们去下一场地吧。”
邵莫夫担心她的状态:“你上风火轮休息下吧。”
“不用。”
丹丹坚持要跟着,邵莫夫也没有强行让她休息,只是加紧了脚步。
当日出升起,天边散出红晕,光芒如此柔和。而这一刻新合三区仿佛已经是一座死城。
天边出现了一片黑烟,那是尸体焚烧的过程。
邵莫夫只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人类文明从未停止杀戮。
屏幕墙里是小蜜蜂里焚烧的画面,新合三区是如此安静,智能机器人开始洗刷地上残留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腥味。
“你后悔吗?”沈杰民这样问他。
“如果你愿意说出同僚的下落,说出你的部署,也许你的家人就不必死。”
“死亡是必经之路,我从未觉得死是终点。”
“你依然让我觉得,你骨子里有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你真不惧死亡吗?”
“沈杰民,廖宗弘还不来吗?”
一瞬间的停滞,沈杰民也总于有些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