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真是他这一年来最要好的朋友,他们几乎同吃同住。
他们被分配在同一个简陋宿舍里,这宿舍内有八个床铺,他们两正好是挨着的。
两人交集会多一些,他们去看病人也几乎是同进同出。
在梁斯真看来,廖虎吟是真的拼,那种一股子力气怎么也用不完的样子。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他调整过来,廖虎吟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特别是他能够尽心尽力照顾到每一个人的心里,他给患者的并不只是物理上的缓释。
他见过廖虎吟有一段时间的消沉,那段消沉的时间内他几乎要放弃自己。整日除了工作以外几乎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那阶段正好是桃园被入侵,他们接收到桃园消息,都是一些相对悲观的情况,一直在败仗,两头顾不上。
那阶段也是最忙的时候,他们经常没日没夜加班,救助伤者。
廖虎吟的状态很不好,这样的精神不济维持了近三个月。
就在他以为廖虎吟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他又发现对方在自己慢慢坐着调整。
锻炼,工作,交流。
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至少是正常起来了。
之后,他说他要上战场。
他开始以一个无卡民的身份,打算投身于这场全人类与夂类的战争。
战争不能让他清醒,但能够缓解他的疼痛。
逝去至亲的朋友无处叙述的疼痛。
应少坤的死,在他看来他是有一定责任的。要不是他当初意气用事,跑了出来。要不是他没有在他身边,应少坤不至于就这样死了。
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
他已经不再执着于寻求一个他所认识的人带他回桃园。
他带着挫败感与深深愧疚,希望自己能够以身殉国,死而无憾。
但,他被死死卡在上级领导不同意这关。
为什么不同意呢?
对方给他的答案是说他在这边做的太好了,这些患者已经离不开他了。
虽然有一点夸张的成分,但确实以当时的情形来看,伤患根本没有人手够来处理,这时候他如果走,就是雪上加霜。
这个职业上能有他这样彪悍,一把将患者翻面给他上药的糙老汉几乎的不存在的。
就他这样一个。
梁斯真后来私底下问他:“为什么要上前线?”
“每个人都有他要坚守的岗位,虎吟,我相信你的岗位就在这里。为什么一定要去前线呢?”
“并不是每个人都要上战杀敌,在后方做好所有事情,也是一种责任。”
这句话他听过很多遍,曾经在桃园不以为意,如今的他听到这话却又已经是另一番心境。
他眼眶微微泛红。
梁斯真从未见过他这样。
即使在他最低迷的时候,廖虎吟的表情也是平静地毫无波澜。
“你…”梁斯真搂肩安慰他。
“我必须要去,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就去吧。”梁斯真轻声说。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脚步。
“我必须再一次回到战场…”
梁斯真有些释然。
他其实早已发现廖虎吟并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一个普通的无卡人。
廖虎吟面对伤者时候的冷静,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他帮忙处理伤口时候甚至会做相应的应急处理。
很多处理方式,都是樊家军在用的那一套。
他们之间的无缝衔接,更多时候是廖虎吟了解那些伤,能够在自己没说出口就分辨出是什么伤,要用什么东西处理。
他真正发觉到廖虎吟不普通是,他的敏捷的身手,以及他无论如何都稳如老狗的手,还有不经意间瞥见他身上错落的疤痕。
至少,在廖虎吟并不愿意说的过去内,他绝对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军旅生活。
廖虎吟说他要回去,再一次回到战场。
他原本就是从战场中来,只不过是在这里短暂的停留了一段时间。
在夂陆的一年里,廖虎吟经历过很多生死瞬间,磨去了他身上棱角。
他已经不敢像任何一个人提桃园,他再也回不到过去。
他被困在那个莽撞而丧失同胞的噩梦里,不知该如何自处。
三个多月以前,他申请被驳回时候正是因为大堆的患者正在接受治疗,医护人员空缺严重。
现在医护人员也到了,患者几乎都好了,文阳与四象也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的伤害,他这时候再提申请,没有理由留他下来。
梁斯真虽有不舍,但也只是说了几句珍重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