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人是谁,看着挺眼熟。”
邵莫夫也没瞒他:“林恒,现在配合我在做基因提取这块。你们之前有接触过,你要是想要项目的进展,我让他写份报告给你?”
挂掉智线后,邵莫夫将手边的台灯关了起来。
黑夜中,邵莫夫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的痛声在他耳边响起。像是梦魇一样困着他。
侧楼的高楼上,依然只有邵莫夫一人可进出。
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在做什么。
外头运来的设备一台又一台,都放到了二楼供他们做研究。邵莫夫将日常工作所需的任何的资源都协调到这边,保障了他们的后勤工作。只要是他们提的需求符合生产工作,邵莫夫都会尽全力给到他们。
二楼总是忙碌的,探讨声音一层比一层高。
邵莫夫偶尔下去一趟,路过都没什么人在意他。
基因院主楼内,邵莫夫提取了几个小孩的血液样本,他并未对此操作进行日常记录。而后回到了侧楼。
检测报告出来,与邵莫夫所想一样。
这些小孩也具有抗dox病毒性。
近一次提取何乔帆血液已经彻底毁坏了他内部平衡。
何乔帆身体已经频频告急。
明知道接着做下去会发生什么他还是做了。
即使顾不了所有人,但眼前的基因院幼儿,远方的樊家军,都不可能放置不顾。
何乔帆又出现了昏迷,发热。
不到一周时间,即使在无菌室内他依然受到了感染,发生了休克,身体机能迅速下降等症状。
何乔帆陷入了昏迷,无菌室内,他的身体特征一点一点在消耗殆尽,而邵莫夫使出来任何手段,硬生生地吊着他半口气。
几天后何乔帆再一次醒过来,他睁开眼后,眼眶红了。
他看到了邵莫夫,那个重叠了多个记忆的邵莫夫。经历过十多年纠葛的人。
他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副破败的身体,要到头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想坚持活下去的想法。
他的眼底已经没有泪,他明白他快要死了。
死亡离他很近,近到他一瞬间的走马灯都是那个年少的面容,近到有那么一瞬间,他将两幅面孔重叠出一个模样。
身边的管子被一点一点拔下来。
他又陷入了昏迷。
只是这次他听到了邵莫夫开口叫他。
梦回往昔,何乔帆听到那话语里的颤音。
他舍不得就这么睡着了。
因为那个声音,太温柔,太破碎。
身体依然烧的滚烫,一只大手将他捞起来,他感觉到一阵冰凉。
心跳慢慢变得微弱,他被插上了各种仪器。
再一次在鬼门关中淌了一趟。
被救回来后的何乔帆依然还处于昏迷中,邵莫夫额头上的汗滴到了白色的床垫上。
无菌室内唯一的一盏暖黄色的灯一直亮到了第二天。邵莫夫没有睡,而何乔帆也没有醒。
邵莫夫在他的床边,他意识到,面前的何乔帆根本不愿意醒来的事实。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他原本的面容。
邵莫夫意识到必须得唤醒他的意识,让他有醒来的念头。
时间在流逝,邵莫夫张开了嘴,却戛然而止。
有那么一刻,他的脑袋极其空白,他不知道说什么。
何乔帆之于邵莫夫的陌生也有如邵莫夫之于何乔帆的陌生。这么多年来,他们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两个青年。
他想不到要怎么开口,才能挽回这一切。他想不到何乔帆的痛,想不到何乔帆甚至宁愿死,也没有活着的勇气。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但其实很多事并不用刻意去回想。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正视过的问题,一直都被埋藏在他的心底。
而如今被撕扯开来,才知道痛了。才知道不该。
他明白的。任何一个被善意对待过的个体又怎么会有这样弃生的举动。
似乎此刻有千万山石压的他抬不起头。
他的肩膀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他说:“何乔帆,你醒来吧,我答应你,我带你走。”
他的声音很小,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对方的手。
“我答应你了,我会说到做到的。”
温热的泪水滴落在何乔帆的手背。
“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的话…”
他的手拂过对方的脸颊,视线已经模糊不堪,他的动作依然是轻柔的。
温热的触感依然停留在冰凉的脸颊上。
是从未有过的亲昵感。
只是此刻也没有任何的违和。
邵莫夫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对我很失望吧。”
“我们要是从来都没有遇到过,你是不是就不会变得那么不幸?”
他坐在椅子上,手已经收了回来。视线也没了焦距。
“我这样的人,活该要下地狱的。”
而后他低声呢喃:“我欠你的,还不了了。”
“再坚持一个月好吗?一个月以后,不管结果如何,我带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保证这之后再不会有人打扰你。不会有人再用你的身体做任何研究。你将是自由的。”
“何乔帆,你听得到吗?”
情绪盒子一旦打开,就再怎么也关不上。
邵莫夫怎么平复也无法平复下去。
何乔帆依然没醒,但邵莫夫看到了他脸上未干的泪痕。
邵莫夫一瞬间剧烈的情绪涌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情感。
喜悦中带着某些酸涩。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流窜的情绪里喜悦为谁?酸楚又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