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依然立在哪里,分明没有畏惧。
这是邵莫夫第一次跟他动手,虽然收着些力但林恒的脸上还是很不好看。
邵莫夫看着他,林恒红肿的脸上有些擦伤,细皮嫩肉的他哪里遭过这等罪。
邵莫夫走近的时候,林恒甚至身子都抖了一下。但他还是迎着邵莫夫的目光。
像极了一个昏君面前的小忠臣。
“你觉得我会无所谓吗?”
邵莫夫只是朝着窗外看去。
此刻林恒才注意到邵莫夫稍加粉饰脸下露出的疲惫。
“林恒,你觉得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什么都不做,放任疫情蔓延,这样就是对的吗?”
“每一个生命都是无辜的,都是有价值的。”
“我并没有轻看任何一条生命。”
“我也不会拿那些小孩的命去换取任何一个人的命。”
“我只是在尽力找到一个平衡点,能在损耗降到最低的时候多挽回一些生命。”
“任何牺牲,都是有分量的。”
“孰轻孰重,不是一两句话能看得清楚说的明白的。”
林恒低下了头,他的愧意越来越浓烈。他并不应该去那样揣测邵莫夫的。他明明是相信邵莫夫的为人的,却说出了那么伤人的话。
归根结底生物学的实验是在灰色地带游走的。很难守住职业操守的才是常态。邵莫夫做过的事情林恒并不完全清楚,而被隐瞒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他心底的想法积累着没能说出来,最后却以这样的姿态爆发出来,他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后怕。
他被情绪淹没了。
初出茅庐的青年,总是义愤填膺来的多一些。他不顾后果的宣泄过后,现在倒是没办法收场了。
脸上的火辣感越来越强烈,林恒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教授,我错了。”
邵莫夫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的伤:“去处理一下吧。”
短暂的沉默后,邵莫夫转身离去,林恒两脚有些木然。
邵莫夫已经将脸洗净,他坐在位置上,给今天的会议写报告。
林恒处理好伤口后,也回到邵莫夫的办公室。
邵莫夫放下工作,跟他聊接下去的对接的人员与后期生产的注意事项。
林恒又恢复到认真的模样。只是脸上的伤还是有些突兀。
邵莫夫每次都将任务时间尽可能的压缩,给到底下的人压力都很大。
好在各个部门都理解配合。
“第一批,在17号之前给出来。”
他还不忘提醒林恒:“这两天抽空把这次研究的报告写出来。”
林恒对于这次的研究贡献是极大的。他从头跟到尾都在参与跟进,在遇到问题的时候,他总能自己研究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邵莫夫站了起来,他本想再对林恒说些什么。但体力竟有些不支,好在林恒上前扶了他一把。邵莫夫才稳稳立住。
“林恒,很多大道理不用我教,你是都懂的。”
“我向来觉得你省心,倒也没想到,你会像今天这样。”
温良久了,反倒是偶尔一次看他这样。
邵莫夫不是敏感的人,也不会通过一次的事情来给林恒定性。
只是该说的话,也不能少。
该教的事情也不能马虎。
邵莫夫看着他,语气也听不出是不是责备。
“什么话,通过什么方式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你都应该在心底有个数。”
“你当时说的多少话是置气?”
邵莫夫只是皮笑肉不笑,淡淡问他。
“倘若有一天我不再是你的上司了,你面对的其他人也这般无理取闹吗?”
“猜测终究是猜测,没办法证实的事情,拿出来说就是错的。”
“我希望你记住,每个人都终将会为自己的行为买单。只是付出的代价各不相同罢了。”
林恒心底难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训,但也确实是他第一次做出这么不成熟的举动。
他是自责的。
邵莫夫拿出一个蓝色瓶子给他:“回去工作,记得上药。”
林恒拿着那小瓶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哭花脸了。
泪落到伤口上,是钻心的疼。
“教授。”
他上前拦着邵莫夫的出路。
用着哭音,脑子也没怎么清醒,说着迷迷糊糊的道歉话:“对不起,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故意说那样的话刺激你。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胡闹,不应该自己拼凑想法。也不应该朝你发泄情绪。”
邵莫夫被他抓的肩膀,只能无奈的看着他埋在地上只能看清的后脑勺。
邵莫夫将他头捞起来。
其实林恒现在变成这样子,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刚把他接过来的时候,邵莫夫并没有很好的处理他们的关系,以至于到现在林恒性格出现了某些缺陷。
邵莫夫一直都在想,林恒在与外界的沟通上几乎没有什么问题,举止得体,也招人喜欢。
单单与他相处,林恒总会不自觉的紧张。
邵莫夫提出的任何要求他都尽力处理好。
但是林恒却从来没有跟邵莫夫提过什么要求。
这份压抑着的情绪,到底是林恒自己原本的原因,还是常年面对自己这样的人导致的。
邵莫夫清楚后者多一些。
他手微微拂过那处伤。
“还疼的厉害吗?”
林恒泪眼汪汪,看着他一边哭一边喊着疼。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可怜巴巴。
邵莫夫气笑了。
敢情这会在讨巧呢。
“起开!”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