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一半,夜色的昏暗穿过玻璃照进来,姜萤窝在沙发上,那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楼下,正好是那盏熟悉的路灯。
她尝试整理自己的情绪,先从身体开始,花洒的水顺着身体弧度流下,浴室的蒸气上升。脚上轻飘飘的,连带着人都是飘的,只有脑袋是沉重的。
思绪乱七八糟,童年关于姜蔓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呈现在眼前,仿佛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心口像是被石块压住在,怎么也挪不动。
在这种时候,姜萤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江峤。
视线里缓缓出现熟悉的车牌,那人下了车,先是往楼上看了一眼,便走进了大楼。半响,门铃声响起,她踩着拖鞋,慢吞吞地去开门。
江峤没有穿西装,外面是硬挺的深色大衣,内搭白色打底衫,手上是搭着一条围巾,很日常的穿搭。
姜萤比他矮一截,她没有仰头,目光停留在大衣中间的纽扣上,那一瞬她展开手臂抱住了面前的人。
男人没有想到姜萤是这样的反应,他的身体明显僵了僵,垂眸盯着怀里的人。她刚洗过澡,沐浴露的香味钻过来,江峤抬起身侧的手,轻拥住。
氛围是安静的,但心跳声分明。
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是江峤先说的话,“门口太冷了,进去说好不好?”
盛泽的冬天总是伴随着雨水,湿冷。
姜萤点点头,给人让了位置。她依旧没有说话,一路走到沙发,恢复到刚才窝在沙发上的姿势。双腿蜷着,脚跟紧贴大腿根,手肘撑在膝盖上,那是一个把自己包围住,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直到身侧的沙发凹陷下去,她才堪堪转过头。
沉默,似乎对此刻的他们来说,不是尴尬的,反而是一种享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萤享受江峤陪在身边的时刻,还是说记忆使然。
她缓慢挪动身子,向身旁靠近,然后肩膀贴着男人的手臂处。
江峤感受到她的小动作,无声地牵起唇角,就在两人贴近的那一刻,他抬起手臂将人捞进怀里。
他们有这样的默契,他不会去逼问姜萤,只需要安静陪在她身边就好。
好一会儿,他听见怀里的人说,“江峤,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七年前的雨季,她不喜欢江峤,甚至有一丝厌恶,偏偏两个人住在一起,成为了同桌。
妈妈告诉她,江峤的母亲去世了,所以要多照顾照顾他。
可谁又来照顾她呢?
心里的愧疚感和同情心泛滥,她渐渐关注起这个少年。
他是天之骄子,是人群中耀眼的存在,走在哪里都引人注目。她突然觉得这个少年一点都不可怜,他自始至终都有自己想要却不敢要的东西。
同一屋檐下,她却觉得离江峤很遥远。
这就是她对江峤最初的印象。
可后来,在暮色后昏暗的巷子,她亲眼看见优秀的少年被人贬低到尘埃里,见过他面对流言蜚语的漠视。
江峤跟她恰恰相反,他不在乎这些。
尤其说不在乎,更像是一种选择。
就算问,也是轻描淡写带过。
那时候的她,没有这种能力,现在也无法做到完全地不在乎。所以,她倾尽努力,去一点一点接近、靠近江峤。
少年总是告诉她,“不用在乎这些,我永远会支持你。”
“不用说对不起,你不需要道歉。”
人情涌动,永远似乎望不到头。却克制不住心底是触动的,荡漾的,更是矛盾的。
七年的空白像是一个巨大的休止符,为他们那段感情画上句点。
再重逢,她发现自己好像变了。
相比以前,她变得更好了,有事业,有前途。
回头却发现,她竭力地爬到半山腰,那人已经在半山腰为她搭好了帐篷。
室内一片安静,江峤的手抚在女人的发尾处,没有节奏地拨弄。
他对上姜萤的眼睛,声音低哑,“好的、坏的,都有。”
顿了几秒,男人的声音传来,滑过她的耳廓,“不论怎么样的你,都是你不可缺的一部分。”
“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姜萤微微张着唇,愣了好一会儿。
她还在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来不及消化。
这样的话,不论是在他们恋爱期间,还是现在重逢,江峤都说过的告白。
而江峤总是她想到的第一个人。
他提前为姜萤准备好了雨伞,搭好了帐篷,在看不清的黑夜里找到她,却选择藏在黑夜里。
爱是什么?
空气变得稀薄起来,距离慢慢拉近,无需言语。
她意识到,爱是有情人四目相对的真心。
姜萤心底是酸涩的,又是甜蜜的。
是她先主动的,她抱住江峤的腰,吻他的唇。
她的吻是温柔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似乎也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江峤。
她在走向他。
那一瞬间,江峤是被动的。
直到他尝到泪水的味道,他知道姜萤在哭,但他没有推开姜萤。
姜萤的呼吸变得沉重,缓缓缩回身体。
可江峤没有给她机会。
他手臂扣住怀里的人,另一种掌在姜萤的后脑勺处,压向自己,吻得炽热又缠绵。
姜萤的手抓住男人衣服领口,紧紧攥住。他们吻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她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低垂着头,调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