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暂时还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因为那三位很聪明,而且都很谨慎,”英国人若有所思地将沢田的话补充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是否该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也许能帮得上忙——只是也许。我认识那位伊诺千提先生,可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不确定我现在是否还能找到他。”
传言里大科学家可是个孤僻古怪的老头,因此英国人的发言多少叫人有些出乎意料,桌边那位草坪头的先生直言不讳地提出了这之中的问题:“但我们都听说他失去音讯已经将近五年了,许多家族都用尽办法企图找到他,只是结果都极限地不尽如人意。”
“他们在寻找一个同他们素不相识并且正想方设法把自己藏起来的人,笹川先生,我倒是认为那些人没能成功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好像到目前为止,就连云雀也都还一无所获。”
“每个人都有做不到的事,您不这样认为吗?”
没错,这句话几乎适用于所有人,除了云雀恭弥。但沢田并没有这样说出来,只是不置可否地露出了童叟无欺的和善笑脸:“不过格雷先生却有自信能找到那位科学家先生?”
“我不承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但伊诺千提是我的老朋友。倘若他不得不结束销声匿迹的状态,相信我他会更愿意看到找上他的人是我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包括你们的那位云雀先生。”
彭格列云守长年以来作为一个让不少人避讳提起的话题,即便被谈起也大多是以某种带着些敬畏的语气,这当然是出于那位的暴政以及不可动摇的权威,可显然眼下这位初来乍到的年轻人对此并不怎么知情。狱寺隼人正犹豫自己是否有必要难得好心一回地赶在她正面遇上云守本尊前提醒她这一点,山本却在他之前好奇地冲多利亚纳歪了歪脑袋:“说起来,你和那位老科学家先生之间,不会有代沟吗?”
……
同桌的朋友们都离开了之后,迪诺抬起胳膊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不晚。下一秒有人突然将一杯茴香酒放到了他身旁的桌子上,首领稍显意外地抬起头,看见多利亚纳和颜悦色地对他扬了扬嘴角,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
“格雷先生?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我只是去点了杯酒。你今晚总是很在意时间,在等别的什么人吗?”或者说,之所以一定要来这间酒馆就是为了找某个人。方才问起时被他闪烁其词地搪塞了过去,多利亚纳没有拆穿,并不打扰首领作为对话旁观者角度的乐趣。不过眼下既然多余的人走掉,那便没什么再好隐藏。
当事人倒的确承认得坦然:“在等一个并不是来见我的人……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算不上,我只是知道你对酒精饮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所以这不会是你特地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介意我和你一起等吗?”
“你不先问我在等谁么?”
“倘若我见到他,我就会知道了,”这么说着她顺理成章地坐下来,“而且我想,你现在大概会想和我说点什么。”
“我很惊讶,对于你的经历还有人际关系。”出于首因效应,潜意识里他仍旧会认为对方只是个刚刚走进他们这个世界的年轻人,可从多利亚纳的叙述判断,她甚至可能比彭格列的十代首领更加经验丰富——这层言下之意不难猜到,英国人认为自己有必要对此作出解释。
“我为萨瓦托工作了十年,我刚加入加百罗涅时他比现在的你大不了多少。认识伊诺千提是在我离开巴勒莫的前夕,当时他只有十八岁,在一个研究室里当助手。我记得他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过没想到我有朝一日还得再见到他。”
“那可该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消极一些地想,即便你还记得这位大科学家,你认为他还能记得你吗?”
“是五十年前,”她纠正道,“不,我不确定,但我的确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能会找到他,那可比你们的盲目摸索有效率得多了——这不是我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最大的问题是,你担心自己不会变老的事会被发现?”
“这倒不是,只不过……”接下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注意到,这个时候迪诺的视线突然转向了酒馆那个不算显眼的小舞台,眼神几乎变得有些深情,不知这是否是她的误判。
很快她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一位有着典型北欧人长相的姑娘走上了舞台,她一头浅啡色头发泛着绸缎样的光泽,肤色呈现出一种昂贵瓷器般的雪白,在周遭大票古铜肤色的南欧人中显得尤为瞩目。
她的出场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对此习以为常般她宠辱不惊地走到话筒边。直到下一秒音乐声响起,女孩子开口歌唱,声音缥缈空灵,一切其他的杂音都仿佛瞬间消失,像漂着雪花片的水晶球被失手打碎了一地,一半悠扬,一半感伤。
——“我一直认为,我会在某一天遇到我的‘那一位’,只是我还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或许在一间混乱的酒馆里,弹着吉他唱没几个人会去听的歌。”
首领曾说过的一句话突然就浮现在了多利亚纳的脑海里,昏暗的灯光中她眯起眼睛,不知是酒精摄入过多还是苦艾酒本身的效果,恍然间英国人仿佛看到了某个自己记忆深处的身影,那个身影的漂亮脸蛋被衬托在她深色的长发里,今晚她是奥菲利亚,明晚她是茱丽叶,但她却从来不是西比尔·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