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没有。”
遭人脱口而出地反驳也并未让艾莉亚产生半点不满,与之相反她笑出了声,将手肘支在膝盖上捧住下巴,宽容地歪了歪脑袋:“这就是你让不少人羡慕的地方了,尤其是被女孩子们。”
“那您呢?如果您能选择,您会想变成我这样吗?”停顿两秒,她权衡了一下有失礼貌的话是否会对她们之间的人际交往产生太大影响,最终还是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我知道的,您就要死了。您没有生病,但您的生命正在凋零,比任何情况下都要迅速。”措辞相当直白,甚至缺乏礼貌,可蓝眼睛咄咄逼人,眼神说她不得到答案不会满足。
话题内容沉重,眼前的女士却坦然地做了个深呼吸,嘴角的亲切微笑丝毫不减:“这是我的命运,我一直都准备好了迎接它。”
“我并不相信命运这种说法。如果一切都是既定的,我是否就注定要变成这副模样?”
“你指什么?”
“一个不死的怪物。”
她说这话时艾莉亚几乎能感觉到她有些难过,因为英国人收起了一贯上扬的声音,音量小了下去,甚至稍稍有些沙哑。她双手扶住栏杆,低头往下望去,眼睛里有种似乎很想跳下去的神色,又也许这只是醉酒或头晕的表现。艾莉亚注意到英国人小幅度地甩了甩脑袋,以干眼症者的方式连续眨了好几下眼,小动作无不意味着她现在的状态并不太好。
基里奥内罗的首领小姐从扶手上跳下来,关切地上前用一只手轻轻搭上对方的肩膀:“你还好么,多利亚纳?……我可以叫你多利亚纳吗?”
“我有点偏头痛,”她简短地回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抱歉,艾莉亚小姐,我得去一下洗手间。谢谢您愿意陪我说说话。”
那看上去并不仅仅是偏头痛,艾莉亚没有指出这一点。多利亚纳走回室内的同时伽马正带着一瓶瓶装奶茶来到阳台——这是他特地跑到离此处最近的便利店买来的,确切地来说是山路加油站里的小超市。平心而论他认为自己的首领不该喝太多这种加了香精防腐剂的饮料,但他也认为这是自己的失职,毕竟红茶加牛奶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调配方式。
与他擦肩而过的高个子金发姑娘步子近乎匆忙,并且用手扶住了额头,表情说她感觉很糟糕,好像就要晕倒。他向着年轻姑娘走开的方向瞧了一眼,犹豫着是否应该出于绅士礼仪而去帮忙,向前迈步的脚踢却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看到镶着水晶珠片的头饰反着些微弱的光。
“我记得这不是您的吧,首领?”他得到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点头,因此浅金发的男人弯腰把首饰捡了起来,“是刚刚那位小姐的?我去还给她。”
他刚要转身就被自家首领叫住,艾莉亚从他手里接过那件头饰,温和地对他笑了笑:“让我去就好了。伽马,你为什么不去找女孩子们跳舞呢?”
“我应该时刻保护您,这是我的职责。”
“那你要和我跳舞吗?在我把这个还给多利亚纳之后。”
“我只是您的下属……”
“别这么说。”话音刚落她听到室内传来一阵骚动,匆匆赶往事发地点,艾莉亚听到洗手间门口有位女士似乎受惊不浅,战战兢兢地缩在墙角,双手抱住胳膊,用由于方才的叫喊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向周围的人解释里边此刻场景极其恐怖,镜子碎了一地,并且有人好像死在了那里,被割喉而死,血一直溅到了天花板上。听完这些后首领小姐义不容辞地走进了女士洗手间,不顾伽马的阻拦,于是她一目了然地看到几分钟前还在同自己谈话的英国人此刻正虚弱地跌坐在一滩骇人的血泊中,一只手支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另一只手还紧紧攥着一片玻璃碎片——艾莉亚很快明白她就是用这个来割破自己喉咙的——一些细小的碎屑嵌进了她的掌心里。
她此刻显得头脑不太清醒,艾莉亚判断这种情况下他们很需要镇静剂或是高浓度的雨火炎才能让她尽快平静下来。正想到这里,一只羽毛泛着漂亮蓝光的燕子便落在英国人肩上并安定地栖息下来,仿佛把此处当成了自己的长期住所。下一秒下巴上有着一道疤的黑发男人走近查看了一下情况,他身后还跟着伽马、迪诺和夏马尔。其中金发首领大步迈到女士们旁边,小心地从自家术士手中取走玻璃碎片,仔细检查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伤口——血渍委实惊心动魄,但豁口已然愈合。因此他稍稍松了口气,向在场的人用口型说了句她没事。
“这是女士卫生间,伽马你不应该连门也不敲就跑进来。”墨绿色头发的女士二话不说伸手从面前迪诺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块方巾轻轻擦拭着英国人脖子上的血迹,语气里事实上并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但内容指名道姓,伽马一时露出了“为什么只怪我”的表情。
“你还好吗,格雷先生?”显然她不太好,想了想迪诺决定不再接着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我送你回去吧,今晚我会陪着你。”
以她现在的状态回答问题也许有点困难,英国人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医生似乎已经酒醒,难得敬业地凑近去检查她的精神状况,捏着她一侧眼皮用一支微型手电筒照进了她的眼睛里,然后得出结论说山本武的雨火炎有效程度胜过最好的镇静剂以及,她之所以如此不出意外是没按医嘱服药以至于躁郁症发作,症状严重。
“我会监督她用药。抱歉艾莉亚,给你的晚宴添麻烦了,对你的损失我会做出赔偿,”迪诺由衷地说,他脱下西装外套披在了英国人的肩上,相当小心地将她横抱起来,样子仿佛在搬运什么易碎物品,“是我的错,我之前还以为,格雷先生声称她有躁郁症只是面对某些事情时的借口……”
感谢基里奥内罗首领小姐的大度,他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原谅。高个子的姑娘比他想象中要重一些,但抱起来尚不算太过困难。他低头看到自己怀里,一言不发的英国人此时还醒着,长睫毛微微地颤,眼睛里不知是自责、伤感还是别的什么,她抬了抬左手,似乎想要环抱住首领的脖子,但最终还是收回了胳膊,沉默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