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首领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轻用指腹抚过那道痕迹,这下多利亚纳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气用得有些大,甚至在他手腕上握出了红印。于是他收回了手,将画像收起,匣子应声关上。
化成火炎被缩进匣子的物品不会保有原本的重量,首领却在匣子关上的一刻仿佛感觉到手被沉甸甸地压着——自己也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保管过这幅画像,可当时它被封在银行保险柜里,远离世间一切,与现在的情况远不一样。他将拿着匣子的手举在对方面前,似乎是明晃晃地在给她反悔的机会:“你要把这交给我吗?就像你所说的,这是你的命。”
“我有自知之明,清楚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你无法给我比长生更大的恩惠,也没法用死亡来威胁我。所以我现在给你这个权利,如果你认为我不值得信任了,你可以随时除掉我。”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威胁任何人,格雷先生,而你是我的朋友,就算你真的离弃了加百罗涅,我也不会轻易伤害你。”
“我是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把问句轻飘飘地抛回去:“不是吗?”
“你是个好人。”
“我也可能不是,”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手中的匣子放进了外套内袋里,郑重其事地向英国人保证道,“好,我给你承诺,会保管好它。而你,如你承诺过的,昨天的事你需要承担责任。没错,事情的后果不算那么严重,但同盟家族对你的私自行动不会高兴。理论上这场演出事故和我们的利益没有直接关联,所有的后果都是间接的,而你是我的人,他们无权越过我向你问责,可你需要向他们解释——不,该说是正式声明理由,就说是经过了我的授意。以及,我希望你能明白,没人是理所当然该为了什么目的而流血的。回头我会去收治伤者的医院看看,如果有人伤势严重,我会资助医疗费用。”
“你真的很擅长处理公关问题,”多利亚纳自言自语样地小声说,在迪诺向她投来你说什么的问号后她摇了摇头,“我明白,我会照做的。是我太欠考虑了,很抱歉。”
“我想让你写检讨,但那太老派了,也没有实际作用,”首领的语气终于放松下来,咖啡早已经放凉,他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杯子,“对了,格雷先生,昨天真是你生日?”
“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骗你呢?”
迪诺耸了耸肩,追问道:“如果我问你年龄,会显得很冒昧吗?”
“我十七岁。”
“我是指时间上算,”他又想了想对方的回答,像是这才反应过来,将脸埋进双手里,“我就说,你看起来绝对没有二十岁,我突然感觉很糟糕。”
“但我有一份二十岁的证件,”多利亚纳安慰道,“如果从时间上算,那么我一百八十七岁。说起来,我昨晚喝醉了,有说什么让你困扰的话吗?”
如果不算深情朗诵《莎乐美》的台词的话——“没有。”
英国人有些怀疑地歪了歪脑袋,但总归是没有多问什么,他们像所有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那样对此闭口不谈。首领按了遥控器,电视从新闻频道切换到了音乐节目,滚动播放着上世纪的摇滚乐。加百罗涅的首领不常听摇滚,但自多利亚纳搬进此处,他的民谣唱片便不知不觉被英格玛、安妮·蓝妮克丝或是苏克西和女妖掩埋,任何车载唱机里的碟片一个月后都会变成皇后乐队的歌。
迪诺关掉了电视。
“所以昨天伊诺千提要送你的礼物就是这个吗?”他指了指装着匣子的上衣口袋。
“还有这个。”说着,多利亚纳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匣子,与之前那个造型相似,但装饰的雕花稍有不同。
首领饶有兴趣地拿起看了看:“可以打开看看么?”
“也可以,不过最好在别的地方,例如……马场。”
“或许在大厅里也可以,马场豢养的马匹大多都挺喜欢我,它或许也会。”
首领显得颇有信心,若非他很快发现,被从匣子里放出来的动物高大健壮,黑色皮毛,鬃毛长而柔顺,像路灯下的一道影子,模样算是匹难得一见的漂亮黑马,除却它嘴角向两颊方向裂开,口中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
看到对方难掩的一丝惊诧,多利亚纳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小心点啊,迪诺,只要她想,她会吃掉所有会流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