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瓦列里,我相信你说的话。那么现在你作为伊诺千提的得意门生,你能以这个名义保证,你检查过身上绝没有被安装追踪或监控设备、没有新增的不明伤口、你绝不会成为基地安保的漏洞吗?”
首领问出这些话时,有意地加重了一些词的读音,立竿见影地令一个口头承诺显得格外沉重。瓦列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迪诺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后一下手落在了他的肩头,不重,但饱含分量地按了按:“好,那我们现在会送你回去。请记住我们今晚嘱咐你的所有话。”
眼下夜已深,在首领的默许下,罗马里欧被多利亚纳打发回了家。此时公路上的车已寥寥无几,靠近山区时昼夜温差带来的雾气升起,层层叠叠包裹住他们的车,能见度出奇地低,他们像乘坐着一艘漂浮在海面上的孤舟。多利亚纳放慢了车速,小心地点亮了指环,向雾气中掺入了一层薄薄的靛色火炎。
冷色调的景象颇为催眠,迪诺感觉眼皮越发变重。后座传来瓦列里的一声呵欠,困意仿佛能被传染,迪诺不得不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些。
“你也可以睡一会儿,有事的话我会叫你的。”多利亚纳适时地对他说。她腾出右手伸向副驾,轻柔地抚在了迪诺的眼前。
雾指环并没有被燃起,但在那一刻迪诺还是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睡意,几乎是在闭上眼睛后的几秒内,他便很快地睡着了。
……
“你把这画叫做我的理想……”
“巴兹尔,是你把它叫做理想的。”
“我的理想上没有邪恶和耻辱。道林,你对我是个再也遇不到的理想。这可是魔鬼的脸!”
“它是我灵魂的脸。”
……
“啊,艾伦,我希望你对我的怜悯能有我对你的怜悯的千分之一……”
“……”
“你从毁灭里挽救了我,我是绝不会忘记的。”
……
“你毁了西比尔·文的生命。我的姐姐是自杀的,可你得对她的死负责,我发誓过要拿你抵命。”
“你姐姐死去多久了?告诉我,快!”
“十二年。你问这个干嘛?”
“十二年!让我到灯光下去,你看看我的脸!”
“上帝啊,我差点杀了你!”
……
“别打死它,杰弗里,放它一条生路。”
“你怎么胡言乱语的,道林……天哪,我打中赶山的了!”
“把布从他脸上揭开,让我看看。”*
……
“海文森,你认为人的死亡到底是□□的衰竭还是灵魂的消亡呢?”
“定义‘灵魂’?”
“我不知道,或许……思想?如果一个人失去了曾经的记忆、曾经的思维方式,变成一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并且永远不可能再想起以前的任何事,某种意义上这是否算作一种死亡?”
“这么问是因为,杀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会让你不那么有罪恶感吗,爵爷?”
“……太阳快下山了。”
……
碎片化的景象如剪辑错误的电影放映机那样快速而模糊地在脑中闪过,在最后一个记忆碎片中,夕阳落至视线中一棵柳树树冠处时,迪诺睁开了眼睛。瓦列里已经不在车上,他花了些时间反应过来他们此时已经是在返程的路上,四周的雾气开始变淡,车窗玻璃上留下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望向窗外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他接着意识到那与梦中的景象有些相像——那些记忆碎片保留着清晰的声音,但画面却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般模糊。是失误吗?还是无意中触发的幻术本身便不会有太高的精度。迪诺想了想否认了这个猜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记忆中的多利亚纳在哭。
车速稍稍被提上来,但依旧行驶得平稳。车内光线昏暗,直到经过一盏路灯,迪诺才借助窗外投进来的光看到,开着车的多利亚纳正在无声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