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年轻山民不乐意，他想快点回去吃饭。
“不是你还是我？”老婆婆用木棍子抽了年轻山民一下，“你快去，你不去我叫你爸打你！”
“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被狠狠打了几下，年轻山民没办法，不情愿带竭泽去。
去之前，老婆婆拉着竭泽的手，“丫头，不管日子又没有奔头，你都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阿婆，我晓得。”竭泽用他/她做粗糙的手和老婆婆紧紧握了两下，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年轻山民走了。
“不知道我阿婆发什么疯。”青年山民嘴上抱怨，但还是把竭泽送到了荒废的木屋前，“喏，就是这里了，你自己打扫一下就能住了。”
说完，青年山民就一路小跑回去了。
竭泽看着不知荒废多久的木屋，双手一动……扎起袖子，用丢在院里的木盆到小溪边接了水，先洗了洗手，再把木屋门打开散味。
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竭泽端起木盆走进去，他/她对环境不是很讲究，没异物异味就可以了，所以他/她只拧干布，把床和桌子擦了擦，再把地上表层的土块落叶什么的扫出去就完事了。
第二天，木门被敲响。
竭泽睁眼，去开门，就见年轻山民不情不愿端着一碗黑窝窝，“这是我阿婆让我给你的，别误会，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他把碗往竭泽怀里一塞，人就转身一溜烟跑没了。
竭泽看向碗里的黑窝窝，坐在门槛上，慢慢一口一口吃了。吃完，他/她沿年轻山民的气味，找了老婆婆家，把碗放在门槛上。
等年轻山民找完对象回家时，差点一脚把装满果子的碗踢飞。
“这是我家的碗？野果哪里来的，现在不是有果子的时候啊？”年轻山民疑惑，他闻了闻果子，没闻出什么问题，又咬了一口，“……甜！！！”
竭泽进入小山村一些天后，成功得到了大多数女性的无视，结了婚的看不上她，觉得她没用，没结婚的不敢接近她，怕她的晦气传染。
一来二去，竭泽就跟给她黑窝窝的老婆婆说话。
老婆婆常在村口纳凉，见到竭泽，她多半是怜悯，总宽慰她，生怕竭泽想不来。
“丫头，人活一世，别太在乎别人说什么，别人说什么不重要，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嗯。”竭泽点头，听着老婆婆有一搭没一搭的话。
老婆婆年纪大了，口齿不清，说不了几句清楚话就要歇歇，村里有闲的人不太爱搭理她，现在来了个竭泽，她就跟竭泽说话。
“丫头，你给我讲讲外面吧。我一辈子都没离开小山村，最远的一次，才走到山对面。你看，就是太阳下去那座山。”
“婆婆我啊，一辈子生儿育女，也没什么遗憾。就是人老了，想听听外面的事。”
“外面……和这里差不多。”竭泽想了想，他/她看不出什么不同，只能一口气全说了。
“山外面，还是山，还是山里的人。他们和婆婆你们一样，长大了劳作，到年龄结婚生孩子，等老了就是抱孙子，再老点，就跟婆婆一样坐着歇歇了。”
“听起来确实差不多。”老婆婆有些倦了，“但丫头，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呢？”
“你别怪老婆子我想得多，我没读过书，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但老婆子我啊，一辈子都有一个念头，一个断不掉的念头。”
“——有没有一个地方，是和这里不一样的？天下的乌鸦没有一般的黑，天下的人怎么能都活得一样呢？”
“就算所有人都说人该是这样的，老婆子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人非得活得一样才叫人？就没有人活出不一样的样子吗？”
老婆婆絮絮叨叨，趁着还有气，把她的心里话一口气扒拉出来，“所有人都一样的时候，才是坏时候。”
竭泽：“……”
他/她被老婆婆的话震到了。
竭泽从未想过“一样”有什么不好，他/她对人世的生活没有异议，甚至默认它是正常的。可现在有一个人，一个活在人世比他/她年长的人告诉他/她，这是不正常的。
竭泽陷入一种更盛大的茫然里。
过去他/她为身体茫然，现在他/她为更大的未知的事物茫然。
“阿婆，你说得对。”竭泽听到自己说，他/她怀着某种隐秘而震撼的感情，说，“这个世界上肯定有不一样的地方。我说都一样，是因为我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在那更远的地方，肯定有不一样的世界。”
“哎呦，更远的地方啊，”老婆婆想象不到更远的地方，但不妨碍她很高兴竭泽听完了并理解了她的话，“老婆子我没见过，但丫头你说不定能见到。”
竭泽没想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我？”
“是啊，说句不讨喜的话，你没有依靠，又有不了孩子，可以说一生的拖累都没了。”老婆婆说。
“没了拖累，你光秃秃一个人，苦是苦了点，但想去哪里就哪里，就算哪天糟了祸人没了，在哪里没的，怎么没的，也是你选的路、你的命。”
“而且婆婆我见过这么多人，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安分的。你啊，哪里都想去，哪里都要去，不把心里的火气走完，你是停不下的。既然你总是要走的，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山外面？”
“我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竭泽心里不是十分愿意，他/她是大山的孩子，大山给了他/她生命，他/她可以离开山主，但不能离开大山。
老婆婆被竭泽的样子逗笑了，“丫头你傻呀，你一个女人上路不是找死么，找个搭子呀。不管靠不靠谱，靠着搭子都能安全些。”
“搭子？”竭泽更不愿了，他/她只想一个人走完他/她的人生，不需要同行的人。
“是啊，搭子。”老婆婆说，“傻丫头，别犯倔，一个人做不成的事，就得多找一个或者几个人来做。”
竭泽：“我不愿意。”
他/她不愿意的事，谁来都没辙。
“呵呵呵，不愿意就算了，”老婆婆笑了，“这就是你跟我这个老婆子瞎说的话，别放在心上。说过了，就忘了吧，没得惹人笑话。”
“我不觉得这是笑话，”竭泽认真反驳，“阿婆，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你是个好人，好人该平平安安的。”
“哎呦，你这傻丫头也会说好话啊。”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你跟我说好话也没用，除了几块黑窝窝，阿婆给不了你什么了。”
“黑窝窝就够了。”竭泽说，“我不需要太多东西，这一点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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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于傍晚升起，太阳落下，它便是主宰。
“哎呦，活了一辈子，没见过金色的星星。”老婆婆虽老眼昏花，但还是看见了冲向天空，越来越亮的金色星辰。
竭泽也看见了，他/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心神遭受第二次洗礼。
金星临世，必有灾变。
看方向，是山主那边！
竭泽蹭地站起来了。
“丫头怎么了？”金星的光辉太闪耀了，老婆婆一时头昏脑胀，差点晕过去。
“没什么，就是太亮了。”竭泽一把扶住老婆婆，把人往家里带。
“确实太亮了。”老婆婆颤颤巍巍杵着木棍。
“阿婆，”竭泽边扶着老婆婆，边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如果我还能活着回来，就告诉你山外面有什么。”
“哎呦，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净吓我老人家，”老婆婆抓着竭泽的手，“你还这么年轻，说什么死不死的，也不嫌晦气。”
“对不起，是我晦气了。”竭泽语气轻松，但神色极差。
金星。
金星。
山主究竟做了什么，才让金星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