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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仓山(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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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蚀竭泽的黑雾散去,破碎的皮肉也在金色灵力的加持下缓缓恢复,但竭泽心里清楚,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黑雾易消,但黑雾留在他/她体内的业障却是轻易消不掉的。

竭泽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菩提树并不能让竭泽恢复如初,但它的出现却留给了竭泽转生的可能——只要魂魄尚未完全污染,竭泽的魂魄仍能回到大仓山的灵脉内等待转生。

转生,多么珍贵的机会。

“停下……”

“停下!”

这么珍贵的机会,如果是用别人的命来换,那就一点不珍贵了。

断舌再生带出大量血沫,但竭泽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不顾咽喉的再度撕裂,喊道,“停下!!!”

可惜,已经停不下了。

竭泽想要阻止那道身影,但金星已经脱离他/她化作菩提巨树,竭泽想要呼唤他,但他已在菩提树内,生死不知。

除了一身残破,他/她一无所有。

“山主……”

竭泽想要呼唤山主打断这场仪式,但他/她不会成功。

山外灵师去而复返,落在竭泽身旁,他脚踩菩提树叶,目含慈悲,但所做之举却让竭泽心中升起的希望直接破灭。

山外灵师二指落在竭泽眉心,竟是直接断开了竭泽与山主的联系。

“先生,你在做什么?!!”

竭泽剧烈挣扎,但他/她已不剩什么力气,拿什么挣扎呢。

“他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山外灵师没费什么力气按熄了竭泽最后的求援希望,见竭泽目眦欲裂恨不得拼命,他轻叹一声道,“竭泽,这是他的选择,你无权干涉。”

你**的无权干涉!

他是我的朋友又不是你的,你当然能说风凉话了!

竭泽气得发抖,好在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让他/她不至于破口大骂。现在重要的是让山外灵师帮忙救人,山外灵师何故去而复返,他口中的未来是否是现在都不重要了。

竭泽就想他/她的朋友活着!

竭泽分清了优先级,也计较不得什么脸面了,他恳求山外灵师,“先生,求您救救他!不管这是不是他的选择,作为朋友,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先生,若您冷眼旁观是要一个人付出代价解决这件事,那就让我来吧!”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我选的路,这是我作为金星的使命,这是我作为山侍的责任,一切的一切,本该由我承担,不该连累他人——他不该死的,先生!”

竭泽拉住山外灵师的外袍,言辞恳切到有些慌不择言,“先生,你曾错过那位朋友,以至于终身后悔。现在,有一份挽回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不能再错过它啊!”

“先生!”

竭泽死死扯着山外灵师垂下的衣袖,他/她坚信山外灵师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我不能救他,”山外灵师坚定到决绝,他说出的话让竭泽浑身发冷,“竭泽,山主与我做了交易,祂为我续命,我保你轮回转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你的朋友死。为了与山主的交易,我是不可能让你去死的。”

“你的那位……朋友,我很遗憾,但他既愿为你赴死,想必是心甘情愿的。你可能一时接受不了,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山主在等你回家,大仓山也在等你回家。竭泽,忘了这一切吧,你已经履行金星的义务,山侍的使命,不过一个来历不明寄宿在你身上的残魂,实在不必你如此。”

“你才发现他多久?他说是你的朋友你就信了吗?万一这是他在欺骗你呢?以你现在的情况,夺舍你的身体多容易啊,只要你心如死灰心甘情愿把身体交给他,他就能借你的身体活……”

“啪!”

“啪!”

山外灵师的话还没说话,竭泽就用自身的重量把山外灵师拉得一个踉跄,山外灵师重心不稳,竭泽就借这个机会把他拽到地上,哐哐两巴掌。

“你在说什么!”

“你凭什么侮辱我的朋友!”

竭泽眼中落泪,一滴滴砸到山外灵师脸上,“你可以不救他,但绝不许侮辱他!难道你没有朋友吗?你的朋友不曾舍命救你吗?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说出这么混账的话。”

“我以为你是好人呢。没想到你是最大的混账,你明明答应了山主要保护我,但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我本以为你说的‘未来’是命运……现在看来,不过是你逃避责任欺骗我的方式罢了。”

“如果你真的能预见未来,那你就该把黑袍人和人间界的真相告诉我!就算不能明着告诉我,隐晦提醒也可以啊!但你没有,你一样都没有做,你这个胆小鬼、骗子,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个胆小鬼!遇到事情躲起来,事后说风凉话的小人!”

“山主看错你了!我也看错你了!你就是个骗子!两面三刀的小人!”

“‘金星’……什么东西,只过滤实力不过滤人品,难怪会造成灾厄!!”

竭泽气得直哆嗦,他/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可以不救他/她的朋友,但为什么要侮辱他/她的朋友?

伤口再度撕裂的疼痛比不过内心的空洞。山主是只要他/她活着其他人无所谓的神吗?山外灵师是只要达成目的就不管别人死活的人吗?

他们都如此表里不一吗?

那我从前认识的是什么?我以为的什么?我坚信的是什么?

竭泽死死掐着山外灵师脖子的手卸了力,太荒唐了,他/她开始怀疑一切。他/她真的认识山主吗?他/她真的认识其他人吗?是不是因为他/她天生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其他人都能轻易的骗过他/她?

竭泽开始颤抖。

他/她已经不懂了。

他/她认为重要的需要用生命守护的事物,在山主眼里、在山外灵师眼里,不过是筹码、交易。他/她的朋友在他们眼里不是人,只是一个能挡灾的消耗品。

为什么?

凭什么?

人是有尊严的啊!

人的生死不该被漠视!

竭泽颤抖着起身,嘶吼过的嗓子像风箱一样哗哗作响。竭泽没有管山外灵师是个什么状态表情,他/她拖着残躯触碰金色菩提。

‘我的朋友,你在吗?’

他/她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应该跟他走,他会护着你的。”】

金色身影顺着树干脉络挪到了竭泽面前,他的手隔着一层屏障与竭泽相抵。

【“竭泽,走吧。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你还有很多事想做,你的人生不该在这里结束。剩下的生命已经不多了,你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我哪里都不想去了。’

‘我好害怕。’

‘我觉得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东西值得信任。所有人都表里不一,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根本不了解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好害怕,我不知道我和他们谁是怪物,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的命不值钱,人活着没有尊严。’

‘我以为只有人间界如此,但我现在发现,原来我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也是如此——他们同样漠视生命的价值、生命的尊严。’

‘我……不能在和他们待在一起了,不然我会发疯,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了……除了你以外,我已经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竭泽,深呼吸。”】

金色身影柔声道。

【“深呼吸,对,吸气,呼气,你需要呼吸,慢慢来,就这样,慢慢来。”】

竭泽颤抖的幅度小了下来,但身体还是本能的在发抖,他/她现在很没有安全感。山外灵师揭露的真相让他/她的世界观遭到了迎头痛击,竭泽已经不想思考了。

【“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很难过。你发现事情的真相和你想的不一样,你开始怀疑一切。”】

【“但这样是不行的。”】

【“竭泽,不要让恐惧摄取了你的心神,不要让猜忌毁掉你在意的人和事。屏息,凝神,不要让业障主宰你的灵台。”】

【“竭泽,那是你和我曾经待过的地方。”】

【“对,就是那里。”】

【“往里走,不要回头。”】

【“别害怕,你只需要睡一觉。等你睡醒了,就是新的一天了。”】

竭泽听从金色身影的指示,他/她将自己投放到灵台内,他/她缓缓步入漆黑的幕布。

一步,两步。

他/她看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他/她看到海浪拍打沙滩,金色的波浪像一刀刀月牙,切割海面,波光粼粼。

竭泽看到了真正的海。

在海浪拍打脚踝时,他/她在走不过去的海面上,看到了一道淡淡的金色的身影。

他侧过身,似乎是笑了一下。

【“再见了,我的朋友。”】

【“我将我的世界留给你。”】

*

灵台外

金色菩提树上,徒留一具业障缠身的空壳和被揍了几圈的山外灵师。

山外灵师摸着脖子,“造孽啊。”

但能怎么办呢?

竭泽清明的魂魄必须沉睡,不然业障纠缠之下,他/她终是要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

业障缠身的空壳虽失了魂魄,但仍有竭泽的记忆。不多时,在金色菩提差不多吸收完黑雾后,它就站了起来。

“先生。”

空壳眼中无神,一举一动皆凭本能行事。它没有情感,对竭泽记忆里的怀疑与失望一窍不通,因此见到山外灵师时没有其它举动,还是客气周到。

山外灵师抹了一把汗,“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空壳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人间界的战乱应该结束,灵异界的事我管不到,至于金星,它已经脱离了我,我也不用管它了,”空壳一板一眼道,“外事已毕,我该回大仓山了。”

山外灵师:“我会通知山主来接你的。”

空壳“嗯”了一声,与山外灵师道别后,看都没看金色菩提树,径直走了。

“就这样让他回去吗?”山外灵师问金色菩提。

【“只能这样了。”】

【“后面的事,你管不了。”】

【“未来已成定局,过去无法更改。谢骄,大仓山一行是注定的。竭泽的躯壳注定会被黑袍人利用,业障缠身,记忆混乱。”】

“这就是‘命运’吗?我不喜欢这个。”山外灵师叹道。

【“不喜欢也没办法,总要长大的,尤其在这个没有法律道德的世界,能保护你的只有你自己。”】

“……”

山外灵师——谢骄失神了。

【“怎么了?”】

“……感觉很奇妙,原来自己关心自己,是这种感觉。”

【“……”】

【“那是当然。”】

【“我可比你强多了。”】

谢骄闻言笑了起来,他眼中是认可,“是啊,你比我强多了。”

然后又落寞,“你一定会消失吗?竭泽已经离去,若你化作菩提树留在此处,说不定千百年后能化形成山间精灵和秋池做个伴呢。”

【“谢骄,我的消失是注定的。”】

【“在你从大仓山看到这一幕时,我们的结局就注定了——我,年少的你,注定会消失。”】

“我知道,但我感情上还是接受不了。”青年的谢骄抬头看菩提巨树,“为什么是你呢?我不明白。”

“纵使我们的过去那样不堪,纵使我们日日夜夜痛恨着自己,但我就是我,如若要死,那就每个时期的我平等死去,如若要活,那就每个时期的我一起苟活。”

“我不明白。”

“为什么少年的你被选中了。”

“在我知道会有这一刻时,我就不断问我自己,难道是我心怀偏见吗?难道是我内心深处想要舍弃你吗?我想了很多年,哪怕从你这里得到了结果,我还是在不断回想。”

他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舍弃自己的他。

纵使命运既定,但那留下的伤痕刻骨铭心,谢骄至死不能忘。

【“……”】

菩提巨树枝叶震颤。

【“谢骄,未来的我。”】

金色身影已经很淡了,他脱离树体,来到谢骄眼前。

过去的谢骄与未来的谢骄对视。

他们是时间线上不同的自己。

他们平等的厌恶自己,又平等的不愿舍弃自己。

【“不要悲伤,不要愧疚。”】

【“你、你们,不是胆小鬼。”】

【“从来都不存在是你们舍弃了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舍弃了你们。毕竟……在我离开你的那一刻,我就不是‘谢骄’了。”】

过去的少年说。

【“你感到痛苦,你感到愧疚,是因为你仍然是‘谢骄’,你仍然为‘谢骄’的存在而共鸣。但我不是的,在我看到这一幕开始的那一刻,我就做出了决定——我要离开你们,我要成为我自己。”】

【“所以,不是‘为什么是我’,而是‘一定会是我’。你不理解,是因为你困在了‘谢骄’的躯壳里。就算现在记得,将来你也会忘记我此刻说的话……这就是‘谢骄’的命运。”】

过去的少年看着谢骄,快要消散的他眼中没有悲喜,只余坦然。自他选择斩断未来的那一刻,他就做出了决定——就这样消失吧,带走最晦涩的记忆,带走最无法释怀的感情。

已经可以了。

他已经没有遗憾了。

【“说再见吧。”】

【“谢骄。”】

你该迎向未来了。

菩提巨树在吸收完黑雾后,轰然解体。无尽金色光点向天际涌去,过去的少年没有给谢骄再说些什么的机会,他果断地抽身离去,消散在茫茫金光里。

那是最后的记忆。

*

沙画成形,幕布散去。

竭泽纯净的魂灵静静沉睡于棺中。

过载的信息让谢骄在看竭泽的魂灵时下意识退了好几步,可后面等着他的,也是竭泽——准确些说,是竭泽的躯壳。

“你……”

“我……”

两个遭受记忆暴击的可怜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你还好吗?”终是谢骄先开了口,他现在对眼前之人的感官很复杂。

谢骄是“有完整记忆就等于本尊”一派,眼前虽然是竭泽的躯壳,但他/她也拥有竭泽的记忆。那在谢骄眼里,他/她就等于竭泽。

而竭泽回忆里关于过去的记忆从各个角度都让人挺难绷的,作为夹在过去未来中间的“谢骄”,谢骄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被剧透了未来,未来还无从改变。

他本人也要承受“世界线修正”,在某些时刻遗忘世界不需要他记得的记忆——这是他出生的报应吗?他带着原罪降生,所以必须完成所谓的“使命”,达成所谓的“赎罪”才能死去?

谢骄心中荒唐,可绷住了脸上的表情,他现在不能乱。如果他乱了,眼前的竭泽在他的灵台里必定会乱。

“我刚才记起的……是我的记忆?”身后的竭泽神情恍惚,“这和我醒来时记得的太不一样了。你是我的朋友?山主很在乎我?”

“这不对,太不对了。”

“明明是你在过去背叛了我,明明是山主在过去放逐了我。你们没有管过我,你们放任了一切发生,你们对我……见死不救。”

身后的竭泽想否定重构的记忆,可眼前纯净的真正的竭泽的魂灵用事实告诉它,它不过是个承载业障的躯壳。

它不是竭泽,睡在那里的魂灵才是竭泽。

“如果躺在那里的是竭泽,那我又算什么?他/她随时可弃的躯壳?他/她人生中的污点?”身后的竭泽开始往后退,它不能接受醒来时的记忆是假的,它不能接受自己几十年来做的事不过是他人的愚弄。

它以为的、坚持的爱与恨,从来都不存在。

如果一切从不存在,那我为什么要端坐在那个位置,几十年如一日的炼化那些凡人?

如果一切从不存在,那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折磨他们?

如果一切从不存在,我剥夺别人生命的理由是什么?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身后的竭泽面色灰白,它散去所有的伪装,像孩童般脆弱无助。

谢骄没想到醒着的竭泽先绷不住了,他立刻快步走到醒着的竭泽身前,一把拉住他/她。身后的竭泽正惶恐不安,陡然被谢骄抓住,它先是一个激灵,然后又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握住谢骄的手。

“先生,我……”

它止住话头,不确定谢骄是否愿意它喊一声“先生”。

“在我眼里,你就是竭泽。”体验记忆对人是有影响的,至少谢骄做不到对竭泽横眉冷对了,他把态度放柔软,费了最大的耐心,哄劝竭泽,“人是肉与灵的结合,你是躯壳,自然也是竭泽。”

“别害怕,孩子,我就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大概是竭泽比小学生还懵懂无知,谢骄不自觉代入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对竭泽柔情无限,“呼吸,对,慢慢呼吸,不要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是竭泽吗?”躯壳——竭泽慢慢缓过来劲,但它还是在发抖。业障造出的虚假记忆被竭泽真实的记忆冲散后,独属于它的记忆没剩多少。

它可能一两岁不到。

“当然,你是不是竭泽,我有最终解释权。”谢骄擦了擦竭泽无知无觉间流下的泪水,轻声安慰他/她,“竭泽,看着我,好吗?”

竭泽认真的看着谢骄。

谢骄控制表情,尽力让自己和蔼可亲一点,“好孩子,告诉我,你还记得什么?”

如果醒着的竭泽不是主动作恶的,那河山溪山惨死的冤魂也不能全算他/她的,他/她可以减刑。

“我,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竭泽的记忆遭受几度更改,它现在情绪又激动,一时间自己记不得什么了。

“我知道,没事,我们不急这个,”谢骄拍拍竭泽的手安慰他/她,“你现在累了吗?累了就先休息吧,我们不缺时间。”

灵台的时间流速比外界缓慢很多,虽然做不到一瞬千年,但替换一下也有个几十倍,因此谢骄不急着把人赶出去。

这片灵台在使用言灵时就不对劲,谢骄打定主意要把它分离出去,所以由着醒着的竭泽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裹了起来。

谢骄没急着看“睡美人”,他席地而坐,慢慢拍着竭泽微微颤抖的身体。

一下,又一下。

时间慢慢过去,谢骄耐心的等待着。

“先生……”竭泽的声音从衣袍下传来。

“嗯?”

“我……是个坏人吧?”竭泽闷声道,“自我醒来到如今,我炼化了太多魂魄,那些人死前,一直在哀嚎和诅咒。他们说我没有人性,他们咒我不得好死。”

“竭泽,这不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谢骄道,“如果你的记忆没有被有心人扭曲,你是不会害人的。”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亲手残害了他们。”竭泽道,“先生,虽然你说我也是竭泽,但我心里清楚,我不是。”

“如果是真正的竭泽,就算被人扭曲记忆,他/她也不会对凡人动手。因为真正的竭泽,会思考,会观察,会怀疑,而不是像我一样,跟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无知无觉地操控。”

“我或许是竭泽,但更是业障缠身的残次品。”

“我和真正的竭泽不同,我是需要被舍弃的那一个。”

谢骄没有说话,盲目给人希望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更何况有的事他和竭泽心知吐明。

“先生……”

一长段的倾诉让竭泽从懵懂惶恐中慢慢镇静下来,它到底有着竭泽的全部记忆,又有几十年炼魂的记忆。当情绪慢慢褪却,那些抹不去的血色就成为了最深的伤痕。

“等出去后,由您取走我的性命吧。”

“我的躯壳还能再引一次灵脉。为防我死后体内业障为祸四方,还请先生赐我一死。”

伤痕不致命,但清醒过来的人必须撕开它。

那些死去的亡魂需要一个解释,放尽血肉不过是报偿的万分之一。它本是不该继续存在的躯壳,若能以一死再度将亡魂引入灵脉,也是废物再利用了。

竭泽已不再颤抖,它在谢骄的帮扶下坐了起来。它变回了谢骄第一次见他/她时的“面若观音,目含慈悲”,但比之那时,如今的竭泽却是真的应了这段形容词。

与真正的竭泽不同,它犯下诸多罪孽,却又在一夕之间发觉过去种种皆是幻象,它非他/她,它又是他/她。

期间种种煎熬迷茫,没熬过去,便是自囚一生,熬过去了,便是新的开始。

它不畏惧死亡,那是它本该去的地方。

所以它说,“先生,请赐我一死。”

竭泽心神清明,谢骄看了又看,确定他/她是认真的。

谢骄没有立刻拒绝,他见到的未来促使他成长,让他看到更多想得更深。

“你确定如此?”谢骄压下心中的劝导。若是之前,他必定死活要劝竭泽活下去,可如今,他逼迫自己理智。现实需要他理智,竭泽的心之所求也需要他理智。

不是感情到位一切就能解决的。有很多事,人力无法企及。

“心之所愿。”

竭泽眉目沉静,周身气息收敛,隐而不发。

谢骄知这是无法更改的了。

在这个没有道德法律约束一切凭良心的世界,或许学会动手才是最好的。

“为什么选我?”这是谢骄的最后一问。

竭泽笑道,“因为您是我的先生。”

“况且,若您连我都能杀,从今往后,还有谁是您杀不得的呢?”

竭泽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先生,您必须学会杀戮。敌暗我明,我实在害怕您会因为自己的好心而死。”

谢骄的心很柔弱,若没人给他划个界限,他很容易栽跟头。

竭泽不愿谢骄因此输给他们共同的敌人,所以它用自己的命给谢骄画了一条线——如果连他都能杀,那谢骄今后对谁不能动手呢?

“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先生,求您,不要放过他。”

竭泽上了最后一层保险。

“我答应你,”谢骄这次回答得快而果决,“唯有他,我永远不会放过他。”

“那就好。”竭泽放心了,它认真的看了看谢骄的面容,把它细细记在心里。往后,能记住它的,也就这么一个人了。

“先生,请您珍重自身。往后余生,祝您顺遂无忧。”

谢骄心里哽咽的说不出话,但面上偏偏要松快,“现在这情况,我就不祝福你了。”

竭泽失笑。

谢骄装作一派祥和的样子,心里却恨不得先把自己和黑袍人一刀一个戳死。

他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尤其是被人逼着选择失去一个朋友。

还未见面,谢骄就恨上了黑袍人。

过去未来已被定死,黑袍人是没得洗白了,就算将来能洗白,谢骄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竭泽之死是一条线。

若竭泽平安,谢骄可以当做不知道很多事,糊里糊涂过一辈子。

但他/她若死了,一切的性质都变了。谢骄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

竭泽之死,是一个开端。

在它发生的那一刻,过去便无从更改,未来也无法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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