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与简家也算登对,我替简兄看过了,王家小妹配得上他。”
原来繁华定亲了吗?
不知道这茬的谢骄深感自己输了,又与表达欲爆棚的苏天问聊了一会才往隔间去。
去隔间的路上,男侍们像三堵厚实的墙,挡住了谢骄的左右后方,好三个能让金丝雀依偎的……
打住,别联想了。
谢骄尽量目光放在前方。
浮云楼的负不知道几层犬牙交错,无数个零件运转着,类似传送带的木板运输着一个又一个八爪囚笼。
有动物的嘶吼声从其间传出。
“这是运输兽的笼子,今日有十几场比赛,它们都会参加。”一名男侍道。
“十几场都要在今晚比完吗?”来得及吗?
“不错,”男侍似乎猜到了谢骄真正想问的什么,“斗兽与灵师厮杀不同,兽无人性,为求存活,利齿撕咬间不会留情,所以兽的争斗往往几招致命。每场斗兽几乎不会超过一柱香。”
谢骄对斗兽不感兴趣,含糊的应了。
“但是近几年出了一个特例,把斗兽时间延长了,”谢骄没兴趣,另一个男侍却像很感兴趣一样,继续说了下去,“一个半鳞半人的家伙,它似乎是人与兽乱交诞下的怪物,所以留有部分的灵智。”
“每一次斗兽它都会手下留情,甚至会有意延长斗兽的时间,闹得一部分想要看见腥风血雨的贵客很不满意。”
“客人不满意的存在能被留几年?”谢骄被挑起了兴趣,半鳞半人,出现的真是时候。
男侍:“这就是它的本事了。一部分贵客讨厌它,另一部分贵客喜爱它。”
“因为漂亮美观?”
“不,它的脸上都是鳞片,看不出样貌。”
“战斗赏心悦目?”
“不,它没有受过训练,战斗毫无美感可言。”
谢骄目光转向一直在诱使他说话的男侍,如愿问出了对方想要的问题,“那是为什么?”
“因为它轻易死不掉,”男侍道,“咬断四肢会重新长出来,撕扯心脏也会再生,不管受什么伤,它在第二天都能基本长好。“
“一个不容易死掉的怪物的挣扎,能让相当一部分贵客为它买单呢。”
“毕竟不人不兽的怪物想要获取兽的认同却被撕咬得伤痕累累的画面,真的很美丽。”
谢骄敲了敲扇柄,似是感叹,“一个赚钱糊口的男侍会在意斗兽美不美吗?”
话多的男侍手心多出一对短刀,短刀形似弯月,通体深紫。
谢骄眼神平静,“我猜你的刀上有毒。”
“不错。”男侍说着,示意身后的同伴拿家伙。
三堵“墙”拿着同样的武器以同样的体魄从不同方位围堵谢骄。
谢骄看了下能逃走的空隙,真诚道,“你们该派四个人来,这样前后左右都能堵住了。”
领头的话多男侍动作一顿,道,“谢公子,我也想啊,但谁让你来的时间太巧了,我的同伴都被派去做别的任务了,只有我们三对付你。就第三个,还是刚才紧赶慢赶凑出来的。”
“不亏吗?跟着这样的老板没前途,换个工作吧。”打架有打架要装的X,谢骄摆好姿势,明明没有任何加成,但“帅”之一字还是束缚了人的肢体。
男侍笑道,“如果有机会,会换的。”
“谢公子,接招吧。”男侍喝道,身后两名同伴跟着他同时刺向谢骄。
谢骄S形走位,“不报一下姓名吗?杀手杀人不是会留名吗?“
“谢公子何许人也,岂敢劳烦您记住我们的贱名。”
“好吧,杀手一号。”谢骄格挡杀手一号的弯刀,灵力化墙拉开了距离。
通向隔间的路建在传送带上方,谢骄看了眼两刀干碎灵力墙的三杀手,果断上了传送带。
以他的体质,近战约等于以卵击石。
传送带黑底金边,黑色板块材质近似钢铁,一块块连接在一起,谢骄跳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铁板下方有齿轮在转动。
金色流边由符文纂刻而成,既稳定了传送带的流动方向,又起到了照明作用,兼顾了美观和实用两个特制,是物流运输的不二选择。
谢骄在传送带上站的很稳,脚下的熟悉感让他梦回现代坐电梯。该说不说,灵异界酒店服务这一行堪比现代行业,太先进了,先进到不像古代生产力能达到的水平。
谢骄躲开一至三号杀手的弯刀,避开八爪囚笼的同时灵活走位,在传送带上遛杀手。
谢骄躲避之余不断思考,这几年来他见过不少接近现代的东西,但在问心湖之前他都以架空时代没去深究。
谁穿越了还扒着科学不科学这件事不放。
可问心湖苏醒的记忆,杀手一号口中的半鳞半人,都恰好给谢骄指明了一个方向——小说。
“谢骄”过去曾在友人的指引下看起了小说,他似乎还格外喜爱书中一位半鳞半人的角色。
在谢骄的认知里,他是会看小说的,而且因为自己的过去,移情给某个角色从而偏爱ta的可能性很大。
这属于正常范畴。
喜欢小说人物又不犯法。
谢骄喜欢人外和他是个遵纪守法好公民冲突吗?
一点都不冲突。
为什么会失去有关这本小说的记忆和感情呢?一本很长的小说可能不记得细节,但如果喜爱某个角色,至少会记得那个角色的相关内容吧。
可谢骄没有。
他仔细回忆了认知里看过的小说,只得到了模糊的反馈——他喜欢美强惨的非人角色,如果经历丰富到一定程度,美字可以去掉,够强够惨就行了。
这一点和问心湖的回忆差不多。
他真的很爱悲剧角色。
所以我是穿到了一本小说里?
五年了,谢骄才后知后觉这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吧,小说就小说,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认识的人是真实的就可以了。
都穿越了,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回忆里喜爱的半鳞半人角色,谢骄没感觉,他还没见过对方。就算回忆里喜欢,那也是隔着次元的喜欢,做不得真。
寄托感情的文字角色变成真实的,到底会先高兴还是恐惧呢。
谢骄游走,灵力化墙挡开杀手。他摸清了三个杀手的实力高低,杀手一号话多但强,杀手二号跟一号配合得不错,三号临时补上,实力和配合都比较差。
谢骄一道灵力墙落下,拦腰截住杀手三号。
杀手三号吃痛,想破开灵力墙,但谢骄这一下是奔着他再起不能去的,比之刚才几轮的不知强了几倍,杀手三号自然起不来。
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谢骄没打算取人性命。
杀手三号被困,杀手一号二号也不管他,趁谢骄观察三号死没死时越过灵力墙俯身下冲。
金丝缠住杀手一号二号的腰和大腿,把他们往后面拽,一号反应最快,立刻斩断金丝,脚踩灵力墙继续攻击,二号没一号快,被直接甩飞出去,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你不管你的同伴吗?”
“谢公子仁慈,自然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所以你还要坚持?”
灵力墙和金丝阵足够拖延住杀手一号,谢骄不信对方看不出自己和他的实力差距。
杀手一号轻笑,伪装的面皮下该是一张年轻的脸,“谢公子会要我的命吗?”
谢骄认真想了一下,“你对我构不成威胁,又没什么用处,杀你无用。”
杀手一号追的很紧,被谢骄点明了实力的差距也不恼,反而把弯刀舞得绵软,有种调戏小姑娘的浑然天成,“谢公子这般瞧不起我?”
谢骄反问他,“我若真瞧不起你,你还能和我打这么久?”
“那谢公子就是心悦我了,”杀手一号眨眼。
谢骄:“……你知道油字怎么写吗?”
“自然知晓如何写。”
“我想你不懂。”
谢骄和杀手一号打得太紧,早不知跑到了哪里。杀手一号看出谢骄想消耗他的体力,果断砍断了谢骄所在的传送带,谢骄往哪一条挪就砍哪一条。
传送带上运的东西五花八门,大多数是死物,但也有几条是运输今夜斗兽场所需的兽的。
传送带一断,八爪囚笼脱离轨道被甩了出去。谢骄皱眉,用金丝将甩飞的八爪囚笼固定在半空中。
杀手一号趁机逼近,“谢公子很在乎这些兽?不过此刻救了也无用,它们进了斗兽场就活不过今夜。”
谢骄无语,“想救就救了,非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吗?”
杀手一号道,“确实不需要。”
他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好奇,“谢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有趣?”
谢骄心如止水,“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没分寸感?”
“或许是我也心悦谢公子吧。”
“心悦?”
“不错,我对谢公子一见钟情。”
“想杀我的一见钟情?”
谢骄和杀手一号越上了最大号的八爪囚笼,这条传送带没断,八爪囚笼稳稳的向前运输。
“心悦谢公子和想杀谢公子并不冲突。”
“你能只挑一个吗?”谢骄顺着杀手一号往下编。
一见钟情?
鬼才信。
杀手一号听了谢骄的话,居然真的停了下来,“只挑一个,”他纠结道,“家里人会骂我的。”
“要不谢公子你先让我杀一杀,然后我就能心无旁骛的心悦你了。”杀手一号期待道,“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谢骄:“……”
如果他体术精通,能一拳打爆敌方狗头,杀手一号还敢呛声吗?
“你还是选杀吧,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谢骄真有点烦了,第一次见面如此没分寸感的杀手实在是人间油物。
谢骄明确拒绝,如果对方敢说欲情故纵他就用扇子拍爆对方的头再给他治疗。
一口气也是活着。
“那谢公子心悦什么类型?我都可以扮给你看。”杀手一号有刀在手,和谢骄在八爪囚笼上玩起了二人绕笼走。
谢骄冷酷道,“不是你的类型。”
“冷漠最伤人心,谢公子何至如此。”
刀与扇在半空交错,火花点点。谢骄负责走位,隔空操作玉扇与杀手一号缠斗。杀手一号似乎意识到谢骄不愿近战,乒哩乓啷想要接近谢骄,但被玉扇逼着始终隔了不短的距离。
八爪囚笼在两人的交锋下不断颤动,谢骄这边还好,他身量轻,走位又快,几乎没什么动静。杀手一号则不同,他正面与玉扇交锋,每一击又重又响,走一步囚笼就得动一下。
吱呀吱呀的声音响了一阵,谢骄耳朵受到了折磨,他心想笼里的兽还好吗,就见一双羽翼撕开了杀手一号脚下的笼顶,一翅膀将杀手一号拍昏。
被痛击脸昏过去的杀手一号:“……”
目睹这一幕的谢骄不客气的笑了一声。
然后另一翅膀向他拍来。
青色羽翼在略昏暗的视野下极美,每一根羽毛的青色深浅不一,但组合起来却很和谐,像一张绣工精细的绿水青山图。
羽翼的最外围是一层白,但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层白是由细密的小白点组成,底色是近黑的藏青。
简而言之,翅膀绿得很养眼。
近乎两米长的翅膀拍过来,声势浩大。风被撕裂,谢骄能感觉到护体的灵力泛起了涟漪。
这一击力道不小。
谢骄险险避过,扬起的发尾被羽翼削去了一截。
一击未中,羽翼没有再动。
它在谢骄的注视下缩回了囚笼,再无半点声响。
是被吵到了才打人吗?
代入自己半夜睡觉结果楼上非要装修的事,谢骄瞬间共情了。吵人睡眠无异于杀人父母,这一翅膀打的正确。
谢骄把杀手一号丢到方向相反的传送带上,看着被割开的笼顶。八爪囚笼材质特殊,谢骄和杀手一号一路打过来踩过不知多少个,知道它的硬度。
能一翅膀割开笼顶,这翅膀得多硬啊。
一路打的太远,谢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认了一回路,果断放弃原路返回。既然八爪囚笼要运到斗兽场,半道肯定会遇见交接的人,他到时候在问路就可以了,不需急在一时。
谢骄靠着八爪囚笼坐下了,里面的兽似乎在继续睡觉,谢骄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谢骄静坐片刻,困意上涌。
他这一天真的很忙,早上赶路,晚上到了被紧急补课,补完课和同伴喝点小酒排解愁绪,之后又被拉来进行第二场“团建”,然后被杀手追杀。
夜已过半,谢骄还没睡觉。
谢骄难过,谢骄想睡觉,但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他们演了一出戏后散开,为的就是让鱼上钩。谢骄这边受到了不是很暗的暗杀,难说小袄他们会遇上什么。
谢骄不担心三人的安全问题,白云涧人流量大,打不过可以往人群里冲。现在最让人头痛的问题是会和后该如何制定应对策略。
这还是谢骄到的头一夜,虽然有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喝酒的问题,但暗杀来的这么快也能侧面证明世家门派对谢骄的态度。
如果有的选,他们一定会杀谢骄。
没有人比死人更保险。
简夫人的建议是正确的,谢骄只能展现唯我独尊的强大,他不能弱小,弱小意味着死亡。
谢骄闭眼复盘入夜发生的一切,他必须思考,思考能让死亡离他远一些。
一道清浅的呼吸声在谢骄身后响起,谢骄摩挲着玉扇没有动作。活物在谢骄身后注视着他,一个呼吸间,活物就换了位置,来到了谢骄身侧。
*
优秀的猎食者动作很轻很快,没一会就围着谢骄转了好几圈,偶尔还会嗅嗅谢骄周身的气味。
它转到谢骄的面前,在黑暗里亮起的金瞳看着和它相似但未有鳞片的人。它慢慢看着。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的身上有和它相似的味道,但又比它的更舒服。
它贴近他的脸。
扣住脸的骨面具近到抵着人的鼻尖。
可这个人还是没醒。
他睡着了吗?
它勉强想着。
与兽的厮杀夺去了它的人性,它在兽性里挣扎,即将沦陷。
可眼前的人为什么没有?
他的气味和它相似,为什么他没有变成它?
它长满鳞片的尖爪不受他的控制靠近人的脸。人的脸很白,眉心有个不易察觉的小红点,它盯着人和小红点一样红的唇,有些好奇人的牙有没有它一半尖。
人身上的味道让它安心,明明刚睡了一觉,但在这股好闻的味道影响下,它又困了起来。如果和这个人待在一起,它会一直睡下去吧。
太危险了。
会被其他的兽吃掉。
它看着人。
它好奇人。
残存的人性告诉它,这是你的同类,他会拯救你。沸腾的兽性告诉它,吃掉他,吃掉他你就不会饿,不用吃掉其他的兽。
它粗粝的利爪就要碰到人的脸。
人在此时睁开眼。
和它纯金色的眼睛不同,那是一双异色的眼睛。一灰一黑。它看着灰色的眼睛,血液开始奔涌,它莫名感到焦躁,人性告诉它,这只眼睛不该是这个颜色。
它看着人的眼睛,人也看着它。
“是你?!”人没有避开它的视线,人惊讶地摸上它的骨面具,比它的手更快。
人认识它吗?
“半鳞半人……”人喃喃道,“让我记起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吗?”
人的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感情,复杂到它无法理解。但它能确定的一件事是,人不讨厌它,他对它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