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读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点点读书 > 穿越灵异界,登神那些年 > 第116章 地火浮屠(十七)

第116章 地火浮屠(十七)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116

一枚空白的玉牌被谢骄摆在桌子正中央,简繁华被简夫人叫去说话了,院里目前只有谢骄、谢袄和秋池三人。

“你去了一个晚上,就得到了这个?”谢袄眼底有淡淡的乌青,她拨弄了两下玉牌,谢骄坐得住,等了一个晚上的她却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事。

“应该说我等了一晚上,就等到了这个,”迎着谢袄和秋池或幽怨或探究的眼神,老实坐着的谢骄无奈喝茶,“没人见我,这枚玉牌还是参加完集会的简夫人交给我的。”

谢袄和秋池互看对方一眼,这情况倒是出乎两人意料。

谢袄拿起茶杯喝茶,苦后回甘的茶水刺激着她的味蕾。谢袄提了些精神,看向谢骄,“瞧不起?”

“没见到,不清楚。”

秋池也开口问道,“简夫人那里没说法?”

“简夫人把这枚玉牌交给我,算说法吗?”

“师兄你看起来……很平静。”谢袄说得有些迟疑。被晾了一整晚,稍微有些心气的人哪怕当场不跳脚,回到自家的地盘也该抱怨两句,发泄被慢待的怒气。

谢骄此时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就算生性温吞善于忍耐,也不至于像个没事人一样情绪稳定吧。

谢袄观察着谢骄的面部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笑容满分。谢袄摩挲着茶盖,心想谢骄该不会是气到极致反而忘记生气了吧。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她身上,她当场不发作,回去也要打爆几块巨石出气。

秋池对谢骄心情的在意程度和谢袄差不多,但她们两的所思所想是两个极端。秋池见过未来的谢骄,她知道名为“谢骄”的存在情绪有多极端,对不在意的人,他几乎不会产生一丝感情。

灵异界世家门派自以为的羞辱和轻视,在谢骄看来怕不是顺坡下驴的绳索。被人低估是未发育完全前最好的保护色,这种开局可比迎面三堂会审强,既不束缚人身自由,又不被更多的势力注视。秋池心想谢骄这会怕不是在心底偷着乐。

一个以为谢骄在生气,一个以为谢骄在偷乐,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视线落在谢骄身上,谢骄坦然接受。

谢骄说,“集会把我晾在一边的情况我去之前就考虑过了,所以当它真的发生时,我的内心没什么感触。”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谢袄看着起契书作用的玉牌,有点想把这玩意儿丢掉——在谢骄没有完成世家门派发布的任务前,这玩意儿除了看着堵心毫无他用。

谢骄老神在在喝茶,“等繁华的消息吧,简夫人会告诉他的。”

“为何要让繁华转一道?简夫人可以自己和你说啊。”让人代传肯定没有本人直达效果好,谢袄不解简夫人为何要这般,一时柳眉轻蹙,面带惑色。

“亲疏有别,有些话繁华说会比简夫人说要好,”秋池大概猜到世家门派会派什么任务给谢骄了,她看着谢骄,“可是与地火有关?”

简夫人的不肯直言,八成与任务太难有关。为了不让谢骄有她也是其中一份子一起坑他的抵触印象,让简繁华做中间人传达无疑是明智之举。

“很有可能。”情况未明,谢骄也不能笃定,但从简夫人那晚告知他的情报来看,地火无疑是世家门派最头疼的难题。

一块版图的数十年自燃可不是区区一句火山爆发可以解释的,火山爆发尚有空歇,地火自燃却像永动机一样,二十四小时全年不间断。

也不知道它哪里来的那么多火。

“地火……”

“怎么了?”

“没什么,应该是我记混了,”谢袄不确定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是否真实,“不过地火不是普通的异吧,简夫人说它在苏杭大地燃烧了几十年。能波及如此大范围的异,哪怕是两位师傅都不会轻易接下。师兄,要是世家门派真要你去解决地火,你会答应吗?”

谢袄说这些话的态度是忧郁且犹豫的。谢骄没有强大的背景,他强大的天赋在世家门派眼里不过是把好用的“刀”。在这把“刀”砍到世家门派身上前,它们不会高看谢骄一眼,只会把他当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棋子。

李四屠和周白雅远水解不了近渴,简夫人的态度偏向观望,若世家门派真要谢骄去解决地火,他们四个真的够用吗?

谢袄倒不是没想过世家门派派人的可能,但监视作用远大于支援作用的灵师真的算得上人数吗。按谢骄的说法,别倒扣成负数就不错了。

“不是我会不会答应,而是我必须答应,”谢骄当然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能解决地火,这种能归纳到环境问题的难题不给几百年时间谁敢断言自己能解决。

但谢骄不能拒绝。

“这是它们抛出的第一个试探,不管难或简单,我都必须答应。”

不同的圈子有不同的坎,谢骄想要进世家门派的圈子,就得按它们的规矩来。人讲究第一印象,若谢骄在第一个坎就退了、就怕了,那今日之后他这个人也不必在灵异界留名了,哪个山头凉快去哪里蹲着吧。

“灵师的规矩真多。”秋池锐评。

“没规矩不成方圆。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是非一多,就得靠规矩来约束了。”

“你认可吗?它们的规矩。”

“认不认可都与我无关吧,它们的背后是大多数,就算我能掀一时桌子,也不能掀一世的桌子。专业的事最好让专业的人来干。”谢骄看着被推开的门,“喏,专业的人来了。”

刚进门的简繁华:?

“在说什么?”

谢袄瞧见简繁华干燥的嘴唇,给他倒了杯温水,“我们在猜世家门派会派什么任务给师兄。”

简繁华道了声谢,没有直接说出答案,反而把问题抛了回去,“猜到哪里了?”

“我们只提了一个,你就回来了。”谢骄抽出凳子让简繁华落座。

简繁华坐下,润了润唇,“是我母亲提的那一个?”

“简夫人是对的吗?”

“我希望母亲是错的。”

简繁华闭上眼,“母亲料事如神,我素来钦佩,可这一次我希望她是错的。”

“看来地火的难度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简夫人有说压制它的方法吗?”谢骄搭了搭简繁华的手臂安抚他,寻求解题的方法。

“母亲也不知道,”简繁华沉默片刻后,艰难的开口,“地火不是清静府所占的区域,依照灵异界的规定,不在所占区域的世家门派无权插手该区域的事。”

“我母亲能知道地火,还是因为与苏家有旧。苏家与苏杭大地接壤,对地火的事了解甚深。世家之间互通往来,会传一些流于表面的消息,但更深层的情报,想要拿到便很难了。”

“母亲在我们来之前,已经和苏家家主沟通过此事,奈何苏家家主对此讳莫如深,无论如何不肯相告。我这一代无更深的姻亲,母亲想从长久计动之于情也没有由头。”

“因此直至今日,母亲还在与苏家家主僵持。”

“世家门派将此事派给师兄,世家里隐宁谢家隐世不出,八百琦苏家、鹊桥王家投了赞成票,门派里则是剑阁、占星楼投了赞成票,我母亲和逍遥门保持中立。”

“四票赞成,真是难为简夫人保持中立。”在局势朝一方倾斜时,简夫人大可顺势而为,这样既不起眼,也不用担心世家门派间的相互猜忌。

谢骄自知他的体量没到简夫人摆出立场的程度——不管谢骄的将来有多值得投资,都不能忽略他此刻的“年轻稚嫩”。没有长成的天才不如废柴,稍有不慎,简夫人今日的表态就会化作他日它们手中的把柄。

“她一定很辛苦吧,和一群豺狼虎豹周旋。”

“……”

谢骄的体贴令简繁华无言,谢骄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这些?哪怕是他,在听母亲说完前因后果时,也不免对母亲生了几分抵触。地火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让他们去对付地火,等于变相让他们去送死。

在那一刻,简繁华对母亲充满了怀疑。母亲原来这么讨厌我吗?她恨不得我去死吗?母子之间的隔阂终究会影响理智的判断,让简繁华被情感左右。

所以简繁华回来的路上是悲观的,他无法摆脱母亲不为他努力的阴影。不管表面有多成熟,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和要求永远是心底深处不变的东西。简繁华希望简夫人为他争取,但简夫人只是平铺直述告诉他结果,毫无感情上的挣扎。

简繁华对此感到痛苦。

谢骄的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简繁华心中的魔障。诚然这是身份不同带来的感官差异,但简繁华还是不禁想,为什么他没有像谢骄一样关心自己的母亲累不累呢?

是因为简夫人独断专行大权在握看起来无需依靠?还是因为他心底深处对这位完美的母亲要求太严苛,只允许孩子哭诉,不允许母亲失误?

简繁华陷入混乱,这是他需要穷其一生寻找的答案。

“再喝点热水吧。”谢袄适时添上一杯热水。

简繁华回神,“嗯”了一声。

“地火的事只有苏家知道?”谢骄的话似乎踩到了简繁华的痛处,谢袄碍于身份不好追问,秋池观察了一圈,知道轮到她问了。

“世家里与苏杭临近的杨家应该也知道一些,其次是门派里的占星楼。占星楼离苏杭不近,但每次组织灵师前往苏杭前,占星楼都要负责为灵师们祈福消灾,因此楼里的灵师对地火也该知晓一二。”

占星楼少楼主占星雨谢骄见过一面,对方对他的态度附着着诡异的狂热。除非真的没办法,不然谢骄真不想主动和占星雨碰上。

所以谢骄把突破口放在了另一个没听过的家族上。

“杨家?”

“符绩杨家,专攻阵道,白云涧和不少世家门派的护山大阵都有其参与,是仅次于谢王苏简的世家。据说祖上与谢家有旧,第一代杨家家主有谢家血脉,许是因着这层关系,谢家隐世不出后,灵异界集会的世家席位就由杨家补上了。”

“冒昧问一句,谢王苏加上你们家,是不是并称‘四大家族’?”谢骄越听越有即视感,感情灵异界也玩三大门派四大家族这一套。

人类的本质除了复读机就是爱给东西排名吗?

简繁华思考了一下,“以前好像有过这种说法,但很快就被联合压制了下去。”

树大招风,一个家族若是被外人的吹嘘蒙蔽了双眼,内部自矜自傲起来,无异于从根上腐烂,被废了根本。

为了防止家族均产的大聪明破坏自家的稳定,这种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风声刚吹出点苗头,就被“四大家族”联合抵制了下去。

能把家族传到这一代还继续做大做强的无一不是人精,怎能看不懂捧杀的浅显道理。灵异界现如今确实以四家三派为尊,但往下看,多的是小型的家族门派。

这些力量若团结在一起,哪怕一时间打不倒它们,也会像蚂蚁蚕食大象那样一点点啃掉它们的根。

“可惜像这样的风声总是抓不住影,母亲查过几次,具是无功而返。”简繁华将世家门派间的暗流涌动讲给谢骄他们听。

“能闹出简夫人都关注的动静,背后的人势力一定不小。简夫人查不出来,要么是藏木于林,要么是……灯下黑。”

谢袄听完个中曲折,做出猜测,“只有离的距离足够近,才能使人忽视明亮灯火下藏着的黑暗。”

“正因如此,母亲才需要谢师兄助他一臂之力,”简繁华以为谢骄提到“四大家族”是想探究些什么,索性将他知道的可以说的与谢骄一次性说清。

“世家门派利益交错,母亲身在局中,无法脱身。要想打破棋局,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引入一颗新的棋子。”

“这颗棋子要足够亮眼、足够坚韧,最好能在出现的那一刻就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在师兄尚未出现前,母亲已筹谋多年,训练过一批无根无源的灵师,只可惜他们资质不足,无法派上用场。”

本意是调侃突然获取新情报的谢骄:……是吗?

“简夫人需要我打破原有的棋局,地火能是一道契机吗?”谢骄忧虑的是这道契机是否够分量。

“依简夫人的说法,世家门派可不关心地火能燃多久,危害有多大。以此入局,是否有些……轻了?”

谢骄打开简夫人送来的灵异界地图,从密密麻麻的地名里找到了零星几个标注。按地理距离看,四家三派与地火较近的大家族唯有符绩杨家,但就这个较近,用比例尺换算也是几百里开外。

谢骄比较近几十年地火往外蔓延的尺寸,心想没个几千年这地火也烧不到符绩杨家。火烧不到自己臀上,谁会出力呢。

谢骄把自己的想法一说,简繁华苦大仇深的脸总算缓和了几分,他的痛苦在这一刻转移了。

“师兄可还记得我们来白云涧那一晚,母亲对你说的话?”

“那个很可能是安慰我的,世家门派会派自己子弟助我的话?”简夫人话术精湛,谢骄也是之后独处时才回过味。画大饼哪个领导不会。

“师兄以为是安慰?”

“……难道不是吗?”让世家门派献出自己的子弟太难了,这不是简夫人有心就能做到的事。

简繁华身上的痛苦持续转移中,“若我说,母亲把它变成了真的呢?”

谢骄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化不可能为可能,其中内幕一定相当有趣,秋池和谢袄也起了兴趣。

三双眼睛期待的看着简繁华。

简繁华不自然地往带着凳子往后挪了一点,他抛出一个消息,“想必你们都不知道,八百琦苏家原居于苏杭大地,在未迁居之前,苏家已在那里生活了千年。”

“千年?”

“嗯,”简繁华道,“若没有百年前地火迁居之事,灵异界今日当以苏家为尊。”

谢骄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千年世家是什么含金量,他贫瘠的想象力完全想象不出来。

“千年……”

很长吗?

秋池生命漫长,对丈量时间的尺度不甚敏感。千年在她眼里,不过是睡上几次就能过去的光阴。

“以千年世家的底蕴,百年前突遭地火迁居,想必有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吧。”谢袄出身底层,对贵族阶层不想分出一丝心力,因而是三人里最冷漠的那一个。

“不错,这是苏家家主愿助我母亲的首因,”简繁华点头承认,“祖宗之法不可废,祖宗遗物不可丢,像我们这样的家族,有时候活人还得演给死人看。”

“为什么?怕死人活过来把你们吃了?”谢骄好笑道。

谢袄嗔怪的看了谢骄一眼,嫌他嘴碎。

谢骄默默移开视线。

“师兄玩笑。”简繁华虽重规矩,但也不会让死规矩压过活人,他知谢骄所言不过一句调侃,便更不放在心上,一句话化解了过去。

“苏家源自苏杭大地,若要说对地火的了解,当无人能出其右,”又轮到秋池发言,“有苏家的加入,想必世家门派对地火的态度会有新的变化。”

“比如说,恐惧。”

灵师沾染地火,自身会不断燃烧,直至死亡。灵异界现存的世家门派能安然无恙,靠是距离,地火离它们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因为离得远,所以都能装作视而不见。

但若是有一天,一个深知地火厉害的权威人士告诉它们,地火要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它们的地盘——先不论其中真假,光是知道这个可能性,就会有一大堆势力坐不住,事关自身安危的事,当事人必定是再谨慎也不为过。

什么优秀的后代,丰厚的家族底蕴,都得当权者活着才能好好盘算不是?

“我现在有些好奇,苏家的祖宗遗物该有多大的价值,才能让它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我们骗来外援。”

秋池话里的意思在场的都明白,但谢骄还是为之称奇,他是真有些佩服苏家的决心、手腕、魄力了。

一身光如他都不敢拔世家门派的胡须,苏家家大业大却敢进行一场豪赌,这就是境界不同造成的手段差异吧。

这件事让谢骄来做,他肯定选择当独行侠一个人去找祖宗遗物,然后半道假死,自己一个人逍遥快活去——拜托,一个能把死人东西看得比活人命还重要的家族,谁敢为它卖命?

他就算要死,也要为了活着的生命死去。祖宗遗物?什么玩意儿,谁在乎谁去取好吧。

谢骄不喜欢将死物置于活人之上的做法,但这次他算间接受益人,因此也没什么资格评价苏家的做法,只把话题重心放在苏家的祖宗遗物上。

“小骨头不在吗?”谢骄的话让简繁华下意识找起了小骨头。

谢袄:“小骨头这几天没什么精神,不爱出师兄的屋子,现在怕是在师兄的床上躺着呢。怎么了?苏家祖宗的遗物还和小骨头有关?”

“有关,也无关。”

“那就少卖关。繁华,还有什么压箱底的小道消息一并和我们说了吧,都这么熟了,再扭扭捏捏就不礼貌了,”

谢骄打断简繁华的谜语人语录,“敞亮人,说敞亮话。”

简繁华无奈叹了一口气,谢骄的插诨打科缓解了他内心深处对于说出那个消息的抵触,“苏家祖宗留下的东西,八成与先天神明有关。”

说完,简繁华面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快别说了。”谢袄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给简繁华输送灵力,谢骄因为接收消息慢了一步,但手却是和谢袄同步搭在简繁华身上的。

两股柔和醇厚的灵力进入身体,简繁华的面色好了不少,“我没事,这道禁制对我的影响没有母亲的大。”

“简夫人和苏家家主以血结下了灵契吗?”只有以血结下的灵契,才会在不经意间影响当事人的直系血脉。

“嗯,”简繁华点头,面色黯然,“我刚才说的消息,是母亲暗示我的。虽然母亲面上没什么事,但以我的情况来看,她背后八成会受反噬。”

“简夫人一片苦心,谢骄必定报偿。”一份恩情还没换,下一份恩情就被端了上来,谢骄算了算自己的心力,有生之年勉强能还完……吧。

简繁华闻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一个字。他能说什么呢。谢骄对简夫人的关心远多于他,真是个微妙的讽刺。

等简繁华缓和过来,几人才继续进入正题。

“先天神明,出现的频率太高了。”说话的是谢袄,“山主,小骨头身上的两道气息,再加上苏家祖宗,不重复的话,四个,足足四个。”

谢袄生无可恋,“不是说失传了吗?我感觉祂们还挺有存在感的。”

“集中扎堆到了一起,想没有存在感才难,”秋池看向谢骄,眼含深意,“在你们进入大仓山前,先天神明的传说在我清醒的岁月里确实是失传了。”

“风带来了祂们长眠的气息,水带来了祂们陨落的气味。神不再注视尘世,祂们迎来了一种‘死亡’。”

“但这个情况,在我们进入大仓山,准确点说是在我得到‘金星’后被打破了,是吗?”谢骄接着秋池的话。

秋池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神离她太远,她无法给谢骄一个肯定的答案。

神明的接连出现,秋池的沉默,都暗暗指向谢骄的猜测是正确的,他这个异乡人的出现确实撬动了某些因素,让原本失传的古老传说再度出现。

谢骄深吸一口气,他开始平静的接受现实,意外是不会停止的,他就接受吧。

但是就他一个人接受是不是有点寂寞?

谢骄冒出坏心眼,不能就他一个心脏大起大落吧,所以他堪称甜蜜的微笑起来,“神明的数量错了,不是四个,是五个。”

“问心湖下,也存在一个神。我被祂注视过。”

简繁华&谢袄&秋池:“……”

谢袄笑得勉强:“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可以不告诉我们的。”

四个和五个有什么差别呢?

秋池挪开了视线,这时候接话只会让谢骄蹦得更高。

简繁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他一方面觉得这是件大事,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件大事很虚幻。

真的会发生吗?

谢骄:“师妹,小袄,不要这么冷淡嘛。诚实是一种美德,我希望在你们面前我是没有秘密的。”

“请你保持神秘。”谢袄不吃谢骄那一套,没有秘密?明明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好不好。谢袄深觉她今日的脾性都是被谢骄磨出来的,怪吧,谁能怪得过他。

谢骄笑笑,虱子多了不怕咬,有关神明的事下次再聊吧。

决定专注眼前的谢骄问一旁的简繁华,“繁华,若一切顺利,世家门派会派何人支援我们?”

终于聊到简繁华熟悉的领域,简繁华打起精神,拿出人物画册,让谢骄他们一起看。

谢袄翻开几面,发现前三面都是苏家人,不由惊奇,“苏家居然出三个直系子弟?”

简繁华微微摇头,“看似三个,实则不然。”

“有何说法?”

“苏家的苏弦锦与苏弦鸢,可以说是苏家的后裔,也可以说是剑阁的代表。二人幼时拜入剑阁大长老门下,至今已有十余载,二人天赋超群,尤其是兄长苏弦锦,与我年岁相当,但已修出剑心,前途不可限量。”

“剑阁以剑为尊,苏弦锦有此天赋,剑阁少阁主之位非他莫属,但偏偏他姓苏,八百琦苏家的苏。剑阁少阁主尊贵,苏家少主就不尊贵么?”

“因为苏弦锦的归属问题,剑阁和苏家早就对上不知多少次了。这一次选人,苏家本来出的是天字辈一代,哪个家族能拿少主开玩笑,但剑阁不在乎这个,用剑的人哪能怕死,因此苏家选完人后,剑阁直接把苏弦锦兄妹推了出来。”

“苏家家主大怒,差点没掀桌子,直言苏家出了人,怎能再出。剑阁只道苏氏兄妹既拜入剑阁,便是剑阁中人,既是剑阁中人,为何不能为剑阁而战,咬死不松口。”

“因着这个吵了半个时辰,没吵出个结果,苏家自诩世家表率,不能让在座几位看了笑话 因此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但也有个条件,苏弦锦和苏弦鸢二人得有一个算苏家出的,剑阁再派一个人。”

“因此苏家实际上只出了苏天问和苏弦鸢,剑阁出的是苏弦锦和杨洲际。皆是两人,不多不少。”

“闲杂灵师不谈,剩余世家里,王家派遣两人,简家两人,门派则是剑阁两人,占星楼两人,逍遥门两人。”

“王家是王书情和王诗心两位小姐,简家是我和师兄,占星楼和逍遥门的人选尚不清楚,但能保证是相同的人数。”

简繁华将画册翻回第一面,指着苏家三人里唯一的黑眼睛,“苏弦锦很好认,他的眼睛是黑色。”

“若论外貌,苏弦鸢和苏天问长得更像兄妹吧。”许是画册模糊,又有一样的绿眼睛,谢袄有些不确定道。

简繁华闻言,眼神示意谢袄可以打住了。

谢袄秒懂,家族机密,确实不能深聊。

谢骄不关注苏家兄妹的基因是隔代遗传的还是突变的,他只关心画册上人物的强度,“除了剑术,他们二人还会些什么?其他人又会什么?”

画册上只给了人物形象,没给具体介绍。

“这就得师兄当面问询他们了。”简繁华身份微妙,很多东西不好由他说出口。

“又是机密……”谢骄沉默中又有些无语,马上要组团开战了,他却连友方有什么技能都不知道。

他们真的能顺利赶到苏杭吗?

“其实不知道也好,”秋池冷不丁开口,“我们不了解他们,之后拿他们当肉盾也不会心疼。这不是两相便宜吗?”

“嗯……太残暴了吧,”谢骄犹豫道,“以和为贵方得长久。”

秋池没看谢骄,她问简繁华,“死了算我们的吗?”

简繁华指尖点了点桌面,拐着弯把话说得体面,“苏杭之行,出行者皆自愿。”

自愿去的,活不下去便是技艺不精。因技艺不精而死,能怨得了谁呢。世家门派不需要温顺的羊,它们喜欢野兽,各式各样的野兽。

画册上的男女皆容貌上乘,修为不凡,谢袄一路看下去,发现怎么也记不住他们的脸。谢袄疑惑了一下,然后悟了。工具。工具怎么会有脸?

不管身份多尊贵,在庞大的集体下,他们也不过是一件工具,能区分工具的,不过是好用不好用而已。

秋池的追问已经是在明示谢袄了,画册上的灵师不会是他们的朋友,若情况紧急,他们就是挡灾的工具。

谢袄内心深处接受了这样的物化。物化,是谢骄和谢袄闲聊时提到过的概念。

‘人会把人物化成某件工具,以便更好的使用那个人。’谢骄当时说的很乱,但谢袄却很快理解了“物化”二字的含义。

‘这是不对的。’

可惜,可惜人生来就拥有物化他人的本能。谢袄清楚谢骄在向她传递正确的思想,但她更清楚有些地方烂掉了,就无法根治了。

在遇到谢骄之前,谢袄就接受了她的命运——作为一件工具被磋磨到死的命运。这是谢袄遇到谢骄之前的活法,也会是她之后生命的备选项。

或许她还会有别的活法,但这也是谢骄安全之后她才会考虑的事了。

秋池和谢袄不经意间交换了眼神,确认对方和自己想的大差不差后,默契的约定私下再聊。

“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变好了?”谢骄夹在侧边,实在无法忽视秋池和谢袄的“眉来眼去”。

这屋就四个人,四双眼睛,要不是刻意的,谁能几个呼吸间对上十几次视线。

谢袄承认的飞快,“变好了,比跟你更好。”

“那很好啊,你们两个都是女孩子,一定有共同语言。”

“你是哪里的大叔吗?”谢袄不喜欢谢骄过于年长的发言,这会让她闻到一股臭味。

“好吧,我错了,对于你们的关系,我今后必不多言。”谢骄举手投降,他也知道说多了身上一股“爹味”,但谢袄是他的师妹,他不关心师妹还能关心谁呢。

谢袄无语地盯着谢骄,她又没让谢骄道歉。

谢骄被盯得发毛,只得转移话题,“我记得简夫人说过,王家擅医,想必王家两位小姐的医术定然了得。”

“这是自然。”谢骄问的是灵异界皆知的事情,简繁华自然不会隐瞒。

“那遇到危险,我们应该首先保护王家两位小姐吧。”打团不能失去辅助,尤其是能回血的辅助。

“王家两位小姐应当有自保之力,”迟疑的是简繁华,“特殊对待她们……或许会适得其反。”

“是吗?”谢骄目光投向谢袄她们,试图从女孩子那里得到答案。

两女的回答意外的一致。

谢袄:“有这种可能,实力与傲气皆备的世家小姐可不喜欢别人把她看得太娇弱了。”

秋池:“她们若不开口,何必多管闲事。”

谢骄:“……行吧。”

既然小袄和秋池都这么说了,想来王家小姐确实不用他多留心。说不定人家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呢。

世家门派精心培养的下一代,实力想必不会弱到哪里去。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交流到了尾声,谢袄问。

“后天。”简繁华答。

“这么快?”谢袄刚凝聚起来的困意被打散,“它们就这么迫不及待?”

谢骄和简繁华神色微妙。

“别打哑谜了,这里就我们四。”谢袄示意他们做明白人。

简繁华:“迟则生变。”

谢骄:“不快点忽悠不齐人。”

苏家家主虽然对地火有绝对解释权,但其他世家门派也不是吃素的,如果拖上十天个月,个别聪明人回过味来,肯定会就苏家家主说的话找出一二三个错漏让苏家家主解答。

为了防止事情败漏,苏家家主和简夫人一合计,直接在集会当天曝出虚实结合的信息,然后趁其他当事人脑子没转过来的时候,敲定了地火之行的时间——一天的时间,能给自家后辈塞东西留保命手段就不错了,那还能胡思乱想。

谢骄替简繁华扩充其中的信息量,得到了谢袄“好h…谋算”的评价。

“这样真的好吗?”秋池说话直接多了,“我们不是世家门派中人,就算派去的灵师死绝了,了不起被追杀。”

“但你,你是简家的大少爷,这次和苏家合谋虽得了好处,但也损害了其他势力的利益,若损害过甚,难保苏家不会反咬一口一同针对简家。”

“毕竟,这件事在外面看来是由简家发起的。”

秋池很好奇,这等付出的背后需要怎样的回报。

简繁华转动茶盏,茶叶已泡至深色,沉于盏底,简繁华专注凝视着无法再起的叶片,语气是平缓而客气的,“秋池姑娘不必担忧,简家既然会出手,定是算到回报大于付出。”

“毕竟,没有一个掌权者会喜欢打水漂。血本无亏,可不是简家的作风。”

秋池浅笑一声,“算我多言。”

目光却落在了谢骄身上,秋池的意思很简单——你知道多少?

谢骄回以一笑。六成?还是七成?

谢袄已经有些晕了,她不知道自己吃了年龄和阅历的亏,处于一种理解了但没完全理解的真空状态。

“总之,你们早就算计好了是吧。”深感自己需要休息的少女扶额,“既然你们都对现状心知肚明,那我现在去休息也无所谓了。”

“后天出发,我今天得好好睡一觉。”谢袄站起身就要走。

“我和你一起,剩下的就让他们两个忙吧。”秋池也站起来,她和谢袄睡一间屋子,正好一起回去。

“小袄师姐她们生气了?”简繁华见两人走得毫不留恋,以为是他们隐瞒的过错,不由得问谢骄。

“没有吧,”谢骄实话实说,“小袄可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她要是真生气了,会让我们见识她的力气和手段的。”

“那秋池姑娘呢?”

谢骄:?

谢骄惊讶简繁华会主动提起秋池,但出于自己人的的概念,他还是实话实说,“秋池更不会了,她比我们三个加起来都要大,见过的阴谋诡计只会比我们更多。这才哪到哪,有什么值得她生气的。”

“师兄,你一直在观察我们吗?”谢骄的回答太自然,像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一样。

“当然,你们是我在乎的人,我肯定会留意你们的想法。”谢骄坦诚的回答。

简繁华:“……”

少年的话里包含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求,他在寻求一个参照,“那地火之后的事,师兄怎么看?”

谢骄:“坐着看。”

“简夫人下定了决心,那不是你或我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改变的事。我们这些小辈能做的,就是坐着。”谢骄摊开双手,宽松的外袍滑落些许,他叹了一声,为魔幻的现实,为不久的将来。

简繁华沉默片刻,站了起来,“师兄,我去了。”

谢骄哼笑一声,“后天见。”

简繁华“嗯”了一声,离开了。

简繁华走远后,谢骄在室内静坐了很久,他什么都没想,只在这片刻的孤独里,放松了一会。

*

“嗷?”

谢骄还没独处一会,小骨头找了过来。

谢骄看了小骨头一眼,恹恹的随手一指,“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你应该不需要我招待吧。”

“嗷?”

“……好吧,你过来,我给你顺顺毛。”谢骄在小骨头懵懂的眼神里败下阵来,他现在的心情不好不坏,索性仍它划向好的一面。

谢骄找出木梳,所谓的顺毛就是给小骨头梳头发,如果骨面具后的黑色毛发是头发的话。

“地火之行,你和我去吗?”

“嗷?”

“你还是跟我去吧,免得被坏人捉走了还不知道。”

“唔。”

“你其实有人的意识吧,或者说你是混血?现在只是兽性压制了人性?”

“嗷?”

“……”

谢骄随口乱问,发根的头发梳完后,他索性抵着小骨头的脊骨往下打理小骨头的头发,毛茸茸的绒羽挨着谢骄的脸颊。

谢骄梳一下,叹一声,梳一下,叹一声。

“嗷?”

小骨头抖动羽翼,可惜谢骄在它羽翼的背面,它怎么也不能把谢骄勾到它的羽翼之下。

“别抖了,”谢骄拍打小骨头的翅膀,说话很随便,“就算你把翅膀抖断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嗷?”

谢骄开始用额头撞小骨头的背了。

“唔。”

“算了,我为难你做什么呢。”谢骄撞了一会,放弃了,他倚在桌边,老老实实给小骨头梳头发。

可没梳一会,谢骄神经质地站了起来。

小骨头奇怪地回头,“嗷?”

谢骄站了一会,复坐下,然后再起,复又坐下。

“唔。”

小骨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谢骄。

谢骄冷淡的回看小骨头,到底没再起起落落。谢骄的低气压维持了一盏茶,一盏茶后,谢骄终于找回了准心,再次变回往常的模样。

“唔……”小骨头看起来更担忧了。

谢骄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地火之行后,我一定正式给你一个名字。”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就换到你喜欢为止。”

“唔。”

“我继续给你梳头发吧。”谢骄闭上眼平缓情绪。为何会对小骨头一再展露负面情绪,多半是因为小骨头没有名字。名字是人存在于世的证明。

没有名字,就容易在心底忽视对方。

这是错误的。

谢骄必须改正自己的态度,他是要保护小骨头,而不是把他当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树洞”。

“对不起,”谢骄再次道歉,柔软的黑发在他手心轻轻流动,抚过谢骄手心的伤痕。

一切都很平静,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都被带走了,谢骄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让他无法忽视的事实——在两人的关系里,是他需要小骨头,而不是小骨头需要他。

最后,最后,谢骄说,“没有下次。”

没有下次。

*

回去的路上

秋池问谢袄,“喜枝的事,你不打算告诉谢骄吗?”

“一定要告诉他吗,”谢袄不悦地加重脚步,“他没告诉我们的事可比喜枝一件多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你刚才纯粹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吧。”谢袄心生不快是一部分,但这点不快不足以压过她对谢骄的关心。秋池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她继续问谢袄,“你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谢袄看了秋池一眼,好奇道,“如果没有旁的打算,我就不能不告诉师兄吗?”

“告不告诉自然是你的自由,”秋池认真回答,“但我就是忍不住好奇,你会不会有新的想法。”

谢袄:“……你是好奇心这么旺盛的人吗?”

“我不是人。”

“重点不是这个吧。”

谢袄无奈叹气,“好吧,我也不想和你打太极。喜枝的事,一开始如你所想,确实没有合适的时机提她,师兄要考虑的事太多了,一个几年前师傅的手下败将,还不值得师兄特地关注她。”

“那现在呢?你的想法是什么?”秋池鼓励谢袄说出来。

“我想,她应该能派上别的用场,”谢袄把她模糊的想法说出来,“地火之行,变数太多,喜枝擅长魂灵之术,把她藏在身边,或许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会乖乖听话吗?”

“我会让她听话的。”

秋池了然,“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不打算告诉谢骄了,魂灵之术手段阴狠,如果谢骄知道,必然不会同意。”

谢袄垂眸,没有为她自己解释什么,她知道非常手段是必须的就够了。这个世界可没想象中的美好。

“秋池姐,你好奇过师兄的来历吗?”谢骄在某些方面,有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柔软,和他相处久了,谢袄就越能体会到“他不是他”的事实。

谢袄没别的意思,她只是想知道,如果师兄在这里,那“他”去了哪里?

这是一个谢袄永远无法开口问谢骄的问题,她只能寄希望于秋池。

“你想问什么?”秋池察觉到谢袄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对谢骄的来历有所察觉,但未来的谢骄太过神秘,探寻他的秘密需要支付的代价很大。

秋池的答非所问让谢袄意识到绕圈子没有用,但有些话不能直说,她尽可能委婉又清楚的表达她的疑惑,“我想知道,师兄会一直是师兄吗?”

秋池:“……”

她愣了片刻,“谢骄不是谢骄还能是谁?”

“……不,没什么。”谢袄唇色发白,她或许已经得到了答案。

谢袄难看的面色让秋池意识到其中另有隐情,但谢袄的话确实匪夷所思,谢骄一直是谢骄,从过去到未来,他都在那里。

秋池想象不出来谢骄不是谢骄的画面。

*

主院

“你和他聊完了?”

“是,母亲,师兄他对您的谋划全然了解,全然接受。”

简夫人拢了拢披肩,“他接受,那你呢?你接受吗?”

简繁华动作微微一顿,还未开口,简钰已知晓他的犹豫,“好了,我不为难你。”

“王家的诗心,是个好姑娘,路上你多照拂她一二吧,灵异界与你门当户对的姑娘不多,别辜负了人家。”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