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恒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眼圈泛红下是他的隐忍。
身体的血液变得冰凉,连呼吸都感觉到寒冷。
他茫然地看着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
在邵莫夫那漠然的目光下,他正在被重新审视,而即使邵莫夫没说,他也品得出对方神情中的失望与放弃。
沉默带来了更加凝重的气氛。
邵莫夫的头往后仰,靠在沙发上。他问林恒。
“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一直躲着?”不知为何,他的嘴角扯起一抹嘲弄,像是自己教育失败的挫败。
“说话。”
“趁着我现在还有脾气跟你耗着。”
林恒所有气焰都在邵莫夫改变态度那一刻瓦解。
他意识到,他已经退无可退。
“我会申请…障碍…治疗。”
他脸色发红,与自己的师长谈论这个,实在是颇为羞耻。
说出去的话也没有撤回余地。
无论林恒是否真的有身体上/心理上的障碍。
他说出的话还是让邵莫夫微微蹙眉。
邵莫夫看着青年的脸,似乎想要从中看出一抹破绽。
至少邵莫夫并不认为这是一个称得上好的点子。
他语气也并不友善:“你想废掉自己?”
按理说,性功能障碍确实可以免去成年精壮男子的贡献。但并不是永久的。因为这对于这类人来说本身不能□□就是一种巨大的痛苦。他们会被安排及其正宗的治疗机构,通过刺激理疗的方式帮他们恢复正常。
但如果他们本身是正常的,进去了反而是炼狱。
林恒的脸更红了,火辣辣的羞耻感攀登到顶。
“不是,我…”
邵莫夫相信林恒会说到做到,不会糊弄他。
所以,林恒真的因为这件事情,在精神上导致身体上出现残缺了吗?
邵莫夫不敢想。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是真的废了。
他回忆着整个下午林恒的失常,或许这症状其实不只一个下午了。
在他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论下,还有谁是他的“队友”?
那些极端反叛的思想,曾几何时也肆虐引起一番动荡。而那些无不是被夸大,被篡改,被引导出来的结果。
他看到林恒赤红的脸,看到了他在这方面的腼腆,以及他可能并不如自己所想那样,只是无端的对自己发泄情绪。
大坝将塌,他在维护。
用一种决绝的姿态在维护表面上的风平浪静。
直到再次遇上邵莫夫,这个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早已绷紧的弦在那一刻断裂了。
两人身旁还隔着一个身位,邵莫夫伸出手指点了点身旁的空缺,示意他坐近一点。
看着他挪了半天也只挪了半个身位,邵莫夫也并不在意。
“障碍治疗,被一堆人看着,研究着,你受得了?”
林恒抬头,目光中有些许呆滞。
他没想过邵莫夫会跟他讨论这些。
涉及这种私密的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当然受不了,是个正常青年都难以接受。
还没说脸就先红了。
他比邵莫夫清楚治疗的项目以及过程中会有多少个医师拿着探灯打量那处地方。
那处狭小的地方,会被多少人窥探,会被上多少“刑具”。
但这毕竟是治疗,他告诉过自己。
即使是那样私密的,自己都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的地方。
“可是我…”
这是他煎熬良久,没到最后一刻就无法做出的决定,那封还未发出的邮件已经说明了他的意图。
因为他明白,这是一条没有回头路的选择。
邵莫夫在林恒的未尽之言,在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困境。
他将杯子蓄满低纯度水递给林恒:“也许没有那么严重。”
看着林恒喝下去后,他问:“是什么让你觉得这是个迈不过去的坎?”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周了,这三周他看到了很多关于女子学院这方面的负面消息。
很早以前的东西也被挖了出来,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角落里,如此见不得光。原来有一群人一直在走一条自我捍卫的道路。她们迫不得已,但又因为身份卑微而不得不妥协。
在此之前,一切都显得颇为遥远。
他不记得是谁拉了他进入小松的吊唁会群的,只记得一开始这个小群的人数并不多。
他不记得是谁开始在群里揭开死亡的原因的,只记得在群聊人数越来越多时,有人贴出了那份视频。
视频很短,但看得出小松在剧烈的反抗中那惨烈的叫。
他看到了那份文件包里的尸体照片。
是虐杀后的现场,枯败的玫瑰。
巨大的冲击,以及群里所有言论将他淹没。
他从未在里面有过一句发言。
他不记得在那个名为“小松为谁而死”的群里是谁先说出的那句:“女子学院,是万恶之源。是时代糟粕,是埋葬人权,踏着女性尸骨而成就的女性刑具。”
他记得在那一层又一层的高楼里,那些素未谋面的人在辱骂这个伤尽天良制度下,导致的一个又一个牺牲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