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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唯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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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胤祯要对澜汐表明心意之时,店铺门口传来一妇人声音:“听话,走吧!快走吧!”

他们闻声抬头,看到一个妇人正拖拉着想吃糕点的几个孩子离开。但孩子们硬是赖在店门口不肯走,可怜的央求着母亲。妇人衣着褴褛,孩子们也是衣着单薄,脸庞已被冻得通红。

大冬天的,澜汐心酸对看着眼前这一幕。她忙起身出去,对妇人说:“快带孩子们进去坐下吃吧,银钱我来付。”

妇人忙感激万分地谢道:“多谢!多谢小姐了!”孩子们也纷纷谢道:“谢谢姐姐!”

澜汐刚要转身去柜台付钱,就看见胤祯已经在做此事了。除了水晶糕外,他又一起点了其他糕点。

小二迅速把各式糕点端上了桌,看着孩子们馋涎欲滴的可怜样,澜汐和胤祯着实于心不忍。可更令他俩动容的是,孩子们并没有你争我夺,而是哥哥拿起了两块芙蓉糕,分别给了弟弟和妹妹,弟弟和妹妹又把各自的给了妇人,一家子被这击鼓传花的分食逗得欢笑起来。

胤祯走到妇人面前,暗暗递给她一个金元宝,叮嘱道:“这个你拿去,足够给孩子们买些吃穿用度。等会子你就去兑换成小额银票和散碎银子,收着才安全些。”

妇人惊呆的看着手里的金元宝,忙起身跪谢,胤祯连忙拉她起身。妇人眼含热泪感激的感恩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又忙叫正在吃糕点的孩子们感谢胤祯。

此一插曲后,澜汐和胤祯皆心情复杂的离开了天桥,坐在马车上,也是默默无言。

澜汐打破了安静,开口道:“十四爷,我想着这冬季天寒地冻的,若是可以去贫民窟一带施粥施炭,尤其是老弱妇孺,那岂不很好?也算,我们力所能及,做了一些实事,尽了一点心力?”

胤祯被她的慈悲心肠再度打动,柔声道:“好,我会吩咐常顺去安排的。我不方便亲力亲为,那些地方龙蛇混杂,你更不能去。有这份心就行了,其余的交给下人去做,好吗?”

“好,我听你的。”澜汐乖巧地应道。

她见他依旧神色落寞,遂试探着问:“你心情不好,在想什么?”

胤祯长叹一口气,目光凝重,沉声道:“我是在想,如何才能让大清愈发富庶稳定,而不是一味的施舍,我们毕竟施舍不了全天下贫苦人。如今皇阿玛开创大清盛世,虽已无饿殍遍野,亦无法避免贪污腐败。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若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倘或再加上战乱动荡,大清江山何以稳固长久?终怕有一日,国将不国。身为皇子,我自当尽我所能,报效国家,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献计献策。”

听完胤祯铿锵有力的话语,澜汐心里满是震动。她怔怔地看着他明亮坚毅的双眸,感佩地欣赏着眼前这位心怀天下的优秀男子。可她分明从他的双眸里还看到了忧伤痛心,便柔声关切着问:“你还有心事,对不对?”

胤祯勉强淡笑道:“你如今已能将我看穿了。”

他遂长叹一气,黯然神伤道:“澜汐,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刚才那一家人的深厚亲情。他们虽然贫穷,可一家子相亲相爱。获得快乐也很容易,几块糕点就很满足。更难得是,明明饥肠辘辘,可彼此却谦让惦记。他们的亲情,实实在在,豪无半分虚假。皇室贵胄享受着荣华富贵,可皇子要为了争权夺利而手足相残;公主要为了边疆稳定而远嫁和亲。更甚者,为了更多更大的利益权利,你争我夺,虚情假意,筹谋算计。最可悲的是,我虽有亲兄,表面上兄友弟恭,可实则兄弟离心。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真心实意递一块‘糕点’给我,而我……亦然。甚至我的‘糕点’,他还会虎视眈眈,伺机而夺。或许我与他这辈子注定了,只有虚假,无有真情;只有争夺,无有谦让。”

这是澜汐自认识胤祯以来,第一次看到他的沉痛脆弱,第一次听到他的无可奈何。方才说话间,她心痛地看到他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可此时话音才落,他便闭紧了眼睛,蹙紧了眉头,硬生生将那些软泪强制止退。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止退泪光。她本想握住他的手,可五分羞怯五分犹豫,遂又止住了。

这也是澜汐第一次听到胤祯提起他那一母同胞的亲兄,她至今还未曾谋面的四阿哥,将来的雍正皇帝。他深深的感受到,他对他那的亲兄,有伤痛、埋怨、敌对,却也有渴望,渴望着最渺茫最奢侈的真情。

想至此处,她默默低下了头。这对冤亲债主的兄弟,如今已是兄弟离心,将来更是兄弟相残。想到他们兄弟二人将来那扑朔迷离的夺位结局,想到才华横溢的他将来会壮志未酬,想到心怀天下的他将来会圈禁幽闭,澜汐的心里阵阵酸痛。这酸痛硬生生地刺痛着她的心,轻而易举地将她心里的伤痛化作热泪,夺眶而出。

“澜汐,怎么哭了?怪我不好,不应在你面前提起那些烦忧之事。我没事的,你放心。”胤祯望着她滴滴垂落的泪水,心里一紧,柔声关切着她。这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了,他们初见时,她就在伤心流泪。

倾刻的迟疑后,胤祯不愿再受制于男女大防,抬手轻柔地替她拭去了泪水。她脸颊的柔嫩细腻,她眼泪的温热湿润,全部渗入他的手指,沁入他的内心。这猝不及防的第一次肌肤碰触,打断了澜汐的思绪。她惊得脸色泛红,抬头怔怔的看着胤祯。一时之间,四目相对,明亮的眼波流转着真挚的情意,丝丝缕缕,心潮翻涌。

澜汐凝望着胤祯眼里的担忧和关切,轻声安慰他道:“我也没事的,你放心。” 她话音才落,便眼眸低垂,眼睫扑闪,努力把眼眶里的湿润竭力止退了回去。

胤祯望着她含泪的双眸,见她这样隐忍心里的悲伤,心疼地柔声道:“怎这般言不由衷,你明明有事,我如何放心?你的心事,不能告知于我吗?”

澜汐沉默了片刻,见胤祯眼里诚挚的关切,她忍着心中悲伤,微笑道:“你心系家国天下和黎民百姓,我很是感动钦佩。你这般优秀,我希望你今后一切都好,实现雄心壮志。”

她希望他将来不会被圈禁,她希望他一直都顺遂,她希望他一直都如意。因为,他是她未说出口的心中所爱。

听完她的话,胤祯百感交集。他心下明了澜汐说的是实话,但不是全部的实话。于是,他心里越发难受憋闷,忍不住急声质问道:“愁容满面,心事满怀。你当真要与我如此隔心吗?难道我不是那个解你心忧的人吗?!”

澜汐怔怔的凝望着胤祯,他的一句句问话,都一锤锤敲击着她的心。她感动于他真心实意的关爱,她也想把所有真相告知与他,可是她不能。她有她的开不了口,她有她的无可奈何。

千言万语,她只有柔声坦白道:“何以解忧,唯有十四。”

她已道出这八字心声,他还能如何,只有心领神会地对她暖暖笑了笑,停止了刨根究底的追问。在他看来,她心里有他,可她的心门还没有向他完全打开,故而才不想将心事说出口。可事实是,她的心门已然完全为胤祯打开。正因如此,她才会闭口不言,才会心酸心痛。

他与他,一朝相识,一见钟情。可不同的是,胤祯一直在进,澜汐一直在止。

因为澜汐害怕一旦放纵了自己的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她还下不了决心,与他患难与共。可是她心里明白,她只是还需要时间罢了。她甚至想过,她是一个知道历史发展的人,那么她是否可以插手历史,改变结局。可她却无来由的害怕这样做,她不知道结局会如何,是会更好还是更坏,还是根本不会改变。

马车内又是好一会子的安静沉默。

忽然,胤祯抬手轻轻的刮了澜汐的脸颊,剑眉一挑,玩笑道:“这位俊俏公子,快给十四爷笑一个。” 话音才落,他自己就先笑了起来,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无意识的亲密之举和调笑之语。

他突如其来的戏弄和他自嘲的情态,逗得澜汐绽开了明媚的笑容。于是,她顺应着他的意思,玩笑道:“原来十四爷有龙阳之好、短袖之癖啊!”

听得此言,胤祯不由得嗔笑道:“好啊,你竟敢这样大胆包天的污蔑我!我非得好好整治你一番不可!”

说着,他便抬起双手便去捏扯她的脸颊。这一次,实实在在的,他碰触到她脸颊的柔嫩细腻。若说方才的亲密是无意识,那么此时自然是有意识。

“痛了痛了!”他手劲虽没用力,可她已经再求饶喊痛。

“认不认错?”他笑着威胁道。

“我错了!我错了!”她立刻娇声服软。

胤祯这才放过澜汐,嘴角噙着得逞后的得意劲,笑道:“你今后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可不会如此轻易饶你!”

被胤祯这一闹,澜汐之前的愁绪早已消散殆尽。被他碰触过的脸颊上,晕开了深深的绯红。

胤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凑近看了看澜汐的脸,笑盯着她问:“你的脸为何如此红?”

澜汐这才意识到自己脸颊发烫,情急地按捺着娇羞,娇嗔地怪罪道:“还不是你捏的!”

看穿一切的胤祯故作无辜道:“又诬蔑我,我方才可根本没用力。”他顿了顿,又眼含深意的笑道:“不过,也算是我造成的吧!”他知道,她的娇羞红晕,全是因为他。

澜汐见胤祯眼里满是情愫流淌而出,笑盯了他一眼,掀开帘子,望着窗外。她求告着迎面吹来的风,可以给个面子,快点吹散她脸颊的红晕。他则笑而不语,一脸宠溺欢喜的瞧着她的娇美可人。

车窗外的风还没来得急吹散澜汐脸颊的红晕,马车便到了琉璃厂。随胤祯下车后,她不禁感叹,她是着实认不出这里就是她在现代每次到北京必逛之地。由此可见,现代那闻名中外的琉璃厂早已不复眼前这清朝古味了。

和天桥的烟火之气全然不同,目之所及,全是书摊,字画、书籍、古董,古香古色,人文荟萃。光顾琉璃厂的,大都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书生学子,或买卖收藏,或观光鉴赏。若说天桥是市井喧嚣之地,那么琉璃厂就是京都雅游之所;若说天桥是老北京美食街,那么琉璃厂就是老北京文化街。

四处走走看看,每家店铺门口都有门联,内容多是自古文人雅士所推崇的劝善、修身、处世:“天地无私为善自然获福,圣贤省教修身可以齐天”,“有关国家书常读,无益身心事莫为”,“得好友来如对月,有奇书读胜看花”,“万事莫如为善乐,百花争比读书香”,“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

澜汐在旧书摊前淘书淘得入神,等抬头时,见胤祯负手立于一旁又笑而不语,她侧头问:“你笑什么呢?”

胤祯笑语道:“之前还是个馋嘴的吃货,吃着点心大快朵颐;现在又变成儒雅的才子,捧着书本不亦乐乎。”

澜汐环顾四周,说道:“贵公子店内品珍藏,寒书生摊前选故书。你瞧,古董字画铺里都是权势豪绅在光顾,而贫寒书生只能在旧书摊前选些物美价廉的书册。”

胤祯笑问:“那为何完颜公子也这样沉迷旧书?”

澜汐目视前方道:“因为本公子认为,价值在乎于心,不在于钱。古董珍藏固然极好,但古籍善本亦有其惊喜所在。”

话音才落,她的脑子里就突然想起那本随她来到清朝的时光之书,想起几个月前她还是唐语诺,还在爱丁堡,还在李叔的旧书店里得了那本小本子。她记得当时拾起本子时,她随口说了句‘直觉告诉我,我和这本子缘分匪浅’。真是一语成谶,她在故宫看展时,当她将太和殿画于那本本子时,便一不小心跌落了台阶。等苏醒过来,早已古今更迭……故而,她才将那本本子取名《时光之书》。她至今都无法断定,是坠落台阶,还是时光之书,将她带回到了清朝。但他似乎已排除了做梦的说法,因为一切太真实太具象,根本不会是梦境,她从未做过如此这般的梦境。

“澜汐?怎么了?”胤祯的询问声将澜汐的思绪带离了遥远的现代。

恍惚间,她怔怔的凝望着眼前的他,这位原本与她绝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十四皇子。

她回了回神,好声说道:“我只是刚才似乎想起了跌落太和殿之前的事情,但又很模糊……好了,完颜公子现在要去品珍藏了。”说罢,放下手里的古书,就自顾自往前走去,胤祯知道她又在逃避他的刨根究底,只好作罢,忙跟上她。

二人并肩而行,走走逛逛。忽然,澜汐被一家门面醒目的店铺吸引了眼球,止住了脚步。放眼望去,只见此店门头上悬挂着一块墨地金字大匾,上面写有“松竹斋”三字。她看到这店名,只觉恍惚。虽然时代变迁,但她知道,这是她在三百年后常来的文房店铺。

见她若有所思的定定地看着此店,胤祯只以为她是记忆模糊了,便道:“这家便是全京师最出名的南纸店,承办宫里和六部官府的官卷官折。你须知,即便是微不起眼的奏折纸张,也干系到官员前途。纸面必须制作精良,洁白无疵,稍有疏忽,轻则罚俸,重则降级,故而官贵大臣常到此处购买文房雅物。你阿玛和你哥都是这的常客,你以前肯定也来过。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又是忘记了。”

这时,从店里迈步而出一个中年胖子,大腹便便,又是绫罗绸缎,又是貂裘毛皮,一副官老爷的架子。待看到胤祯后,立即满脸堆笑,忙挪动着肥圆的身体,欲上前恭敬的打千行礼。可他太胖且穿太多的缘故,故而动作困难迟缓。

胖官才说了句“臣请十四爷安”,胤祯就忙抬手免了,道:“李大人快起吧,此处人流杂乱,不必行礼。你且忙你的去,不必陪着。” 胖官又堆笑应承着告退。

澜汐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又大摇大摆闲逛的胖官,哑然失笑道:“他好胖啊!胖得脖颈都快没了……整个人都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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