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祯随即一个大步上了马车,独自一人寂静的坐着,心里泛起阵阵酸涩。想起本来在车上是要与她情浓意浓,可却吵得一发不可收拾,结果最后不欢而散。今日他俩各自都对彼此表明了情意,本来是幸福的一个冬至,却未曾想到居然会以吵架告终。
他沉声叹气,掀起帘子对常顺吩咐道:“我与完颜小姐所有的事情,不准对外透露一字半句。驾车走吧!”
“喳!奴才遵命!” 常顺立马回应。
回府的一路上,常顺一边赶着马车,一边暗自惊叹,方才真是大开眼界。他跟着他们家十四爷十几年了,从来没见过谁敢向他们爷对骂甩脸的。要知道,他们爷可是皇城里出了名的火暴脾气。更惊讶万分的是,这天底下居然有人胆敢满是悖逆之语责骂当今圣上,这人还偏偏是他们爷铁树开花放在心尖的人。这位完颜小姐,到底是哪路神仙。
这边厢,澜汐一路跑回到自己屋里,沿路而见的小厮丫鬟都纷纷惊诧不已。蕙茹前来问她所谓何事,她则马上把门关了起来,只说自己想独自一人,不要吵扰。
她一边换下男装,一边落泪,伤心的气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哪里是脾气有一点点大,完全就是个易燃易爆的火药筒!脾气这样火爆,观念也和我天差地别,还居然拿我和那些头发长见识短、只会对男人唯命是从的古代女人作比较!三从四德,恪守女德!我一个现代人喜欢上他一个古代人,岂不是自讨苦吃!”
于是乎,她晚膳也没用,只说自己不舒服,独自坐在自己屋里,生气伤心。
音泰在她门口敲了敲门,见他不应声,玩笑着好声哄她道:“澜汐,快开门,我可是特意端了你最爱吃的胖馄饨来。你不心疼馄饨被寒风吹凉,难道不心疼你哥被寒冬吹病吗?”
澜汐听音泰如此哄她,只得不情愿的起身打开了门,又坐回到凳子上,撑着头,没精打采地说:“我吃过馄饨了。”
音泰故意将话题往胤祯身上引,故作埋怨道:“那可不一样。你白日里是同胤祯吃的,还没同我吃过呢!今日冬至,你岂能厚此薄彼?”说着,就把馄饨放到她面前,挑眉笑着哄她吃一口。
见哥哥如此,澜汐只好乖乖抬起勺子,吃了一口,但却食之无味。
她想起在天桥和胤祯一同浓情蜜意的吃馄饨,那般滋味,甚是美味。他亲昵地笑称她的吃相像花栗鼠,两人欢声笑语,好生幸福。想至此处,她嘴角一扬,脸上终于绽开了笑容,眼里闪烁着明光。然而,画面一转,她又想起他在马车上疾言厉色吼骂她的场景,不由得心里又悲伤委屈起来。嘴角一撇,脸上随即黯然失色,眼里涌动着泪水。
音泰看着她一连串的神态变化,便也了然于心,笑道:“你瞧瞧,又笑又哭的。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我的好妹妹?”
“还能是谁!那个火药筒!”澜汐蹙眉愤愤道。说话间,她用勺子狠狠地搅动翻打着碗里可怜的几粒胖馄饨。
见状,音泰抬手止住了她,为馄饨说情道:“是火药筒惹了你,又不是胖馄饨。你应该去打火药筒,拿人家胖馄饨撒气做甚?它们都快被你搅散架了,多可怜。”
澜汐只管挣脱音泰的手,继续搅动翻打着胖馄饨,只不过力度温柔了些。她低头盯着那几个已经快不成样的馄饨,撇着嘴,噙着泪,带着对胤祯的怨气,委屈道:“胖馄饨可怜,我就不可怜吗?我哪敢去打火药筒,易燃易爆。只怕我还没动他一下,他就把我给炸了!”
见她如此,音泰暖心一笑,认真问:“你与胤祯到底怎么了?若是她真欺负了你,即便他是皇子,我也会将他狠狠揍一顿,绝对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闻言,澜汐立即抬头看着音泰,终于停止了对胖馄饨的蹂躏欺负。
见状,音泰浅笑道:“终于有反应了,舍不得吧?”
不知怎的,澜汐随即爆发着委屈伤心,急哭道:“谁舍不得了!你可知,他竟然急赤白脸的凶我、吼我、骂我!还拿我与别的女人相比!反过来数落我的不是!”说着,眼泪接二连三的从眼眶里滴滴垂落,她又抬手狠狠抹去。她满脑子都是胤祯气吼她的一幕幕,越想越伤心。
音泰眼见澜汐如此难过委屈的哭诉,心疼不已。他脸上顿时没了笑意,蹙起眉头,捏起拳头,板着脸沉声道:“岂有此理,他竟敢如此混账!我明日一早便去找他算账!”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澜汐忙拉住音泰的手臂,急声劝道。
她缓了缓,解释道:“其实,本来争执的起因是我说了悖逆之言。他虽然吼了我,可也是为我好,担心我因为口出逆言而获罪。但是争执之中,他搬出三从四德那一套,要我恪守女德。言辞间,全是他皇子身份的压制,强硬要我服从于他,因此我当然气急。于是谁也不让谁,越吵越凶。相比之下,他自然觉得那些只会柔顺服从的女人,比我好了……” 她没有说明起因是她为音泰和十格格抱不平,她不愿看到他的苦痛和隐忍。
音泰听罢,对他们争吵之事已大致了然于心,脸色缓和了不少。他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声对她说道:“我的好妹妹,你也不想想,若是他真的钟意那些只会柔顺服从的女人,那他早就嫡福晋侧福晋妾室一大堆了。怎会唯独对你铁树开花?”
闻得此言,澜汐心中好受安稳了不少。可音泰的话,却又让她想起了皇子会三妻四妾一事。于是才好受安稳了片刻的心,又揪了起来,越发的烦闷忧愁。或许正如她哥哥说的,和皇室子弟牵扯上,要简单幸福安稳,太难了。她必须深思熟虑,慎之又慎。白日里,她就是由着自己的心,对胤祯表明了心意。她该如何控制她对他的情不自禁呢,这也是太难了。
音泰见她默默不语,颦眉沉思,便叮嘱她道:“我可得认真再提醒你,你那些触及皇权的言论,不要再说了。你指责的那个人可是当今圣上,又是他的皇阿玛。于理于情,他怎能不生气?说到底,她不仅是为你好,更是为我们完颜家好,你心里不也明镜似的么?你自小凡事都有主见,本以为已经够特立独行了。可自从你在太和殿摔落后,我才知何为特立独行……你那些想法,太理想了,太危险了。祸从口出,知道吗?”
澜汐则拉回了思绪,认真的点了点头,承诺道:“知道了,我今后一定忍住,不再乱开口了。”
见她如此允诺,音泰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宽慰她道:“至于胤祯,你们初见那日我已仔细给你敲过警钟。你们的感情,自己千万考虑清楚。你若真心钟情于他,便迁就他一些。毕竟,谁让他是皇子呢,又是皇上与德妃娘娘最疼爱的小儿子。皇子大多皆非生母养大,可胤祯却从小被生母悉心照顾,是永和宫的宝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已然习惯了众人对他迎合服从,哪见过你那样的性子?何况,他哪里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脾气不好,你何苦非要明知故犯?如此一来,你能得了什么好?反倒让自己生气伤心……不过你放心,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八成今晚会辗转难眠,想着如何向你赔礼道歉呢!”
话已至此,澜汐终于浅笑了起来,道:“永和宫的宝贝,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依我看呐,他是永和宫的火药筒,集万千火药于一身!”说完,自顾自噗嗤一笑。
她心里明白:若说他俩的小型战役,是拌嘴斗舌的打情骂俏,以胤祯旗开得胜、她偃旗息鼓而止战。那么,今日这样的大型战役,唇枪舌剑的兵戎相见,双方炮火连天,又将如何化干戈为玉帛呢?总之,至少,以她的眼泪而鸣金收兵。
见澜汐笑了,音泰终于也放宽了心,笑道:“好了,现在可以舒坦地陪我吃完这些胖馄饨了吗?”
澜汐莞尔一笑,大力地点了点头,将那几粒可怜兮兮的馄饨吃了个干净。
音泰料的没错,胤祯一整夜都在辗转难眠。他懊恼着白日里的冲动气急;考虑着明日如何去赔礼道歉;担忧着若是澜汐真的恼了他,甚至真不理他了,他岂不是要后悔莫及!他已然要定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脾气而导致两人隔阂疏离,甚至分崩离析。如今他俩既然已经互相表明心迹,情投意合,就应该早日正式提出婚嫁之事,免得夜长梦多。
无独有偶,澜汐一整夜也在辗转反侧。初见的那一夜,她辗转反侧,是在徘徊犹豫是应逆心止情,还是随心动情,显然她已然选择了后者。而今夜,她又是辗转反侧,却是在审视思量是否要认定了胤祯。理智上,她一个崇尚民主和人权的现代人,喜欢上他一个遵循礼教和皇权的古代人是自讨苦吃,喜欢上他一个将来要被圈禁的皇子是飞蛾扑火。甚至,还有她想都不敢想的三妻四妾。一夫一妻,是她绝对不会有丝毫改变的原则,是她绝不允许有丝毫挑战的底线。可感情上,她不得不承认,她真心实意的喜欢着他,无关于他的古人身份和皇子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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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汐翻开时光之书第六页,
作画:
马车里,他怒目圆睁,她泪眼低垂,二人大型战役炮火连天。
作书:
恪守女德,才是正理!—— 胤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