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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袄,你也不必失落,秋池这般的生命形态是不得已而为之,精灵无形,若她有的选,必然不会想如此成活。没有肉身是件很可怕的事。”谢骄没有多余的手安慰谢袄,只能用语言和快动到抽搐的面部表情告诉谢袄。
“记忆无处安放,魂灵四处漂泊,无一地是故乡,无一处可停靠。这样无滋无味的活着,有什么可羡慕的?”
“嗯……”谢袄仔细比较了一番,比起有滋味的活着,现阶段的她更向往力量,但感情她不想舍弃,记忆更是她的珍宝。
于是少女纠结片刻后,认同了谢骄的话,“师兄,你说得对。没有记忆,没有归处,真的很可怕。”
对苦难的共情让谢袄迅速与秋池单方面拉进了距离,“那秋池姐,她是因为身份原因才一直冷冰冰的吗?”
“八成是这样,”谢骄道,“你想想,一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少女天天没有身体飘着,没有人能看见她,没有人能给她说话,时间一久,在热情善良的人都得忘记如何说笑,如何与人沟通了。”
谢袄听着听着,神色几度变化,先是感同身受,然后不免悲苦,最后一切情绪又化作坚定的意志,她道,“秋池姐太苦了,我们以后要好好对她。这是她第一次做人,我们理应包容她,爱她,给她家的温暖。只有这样,才不枉她对我们的付出。”
大仓山初见,秋池能不惜一切做到这种地步,其心天地日月可见。今日,谢骄言词中的种种,更是解释了秋池为何那般做派。最后的疑惑已解,谢袄已然将秋池划进了自己人的范围里。
“你认真的?”谢骄挑眉,“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秋池时很忌惮她呢,活像自己的师兄被别的女人抢走一样。”
谢袄给谢骄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睛,她知道谢骄在开玩笑,但仍心里有些不爽,“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
忌惮?
那当然是有的。
任谁看到自己师兄身边多出一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子,都会忌惮对方会不会动摇自己的地位吧。
这是人之常情。
当了五年的师妹,男人堆里唯一的女性,谢袄当然不愿意让别人分走自己的特权。
当然,这仅限于敌我不明、没感情的情况下。
好歹相处了五年,谢袄已经摸清了自己在师门里的定位,她对自己和谢骄他们还是有信心的,什么顾此失彼,得了“新欢”弃了“旧爱”的剧情,是不会在他们这里发生的。
李四屠和周白雅两个大直男可看不懂女儿家的弯弯绕绕,他们只会同等对待。谢骄倒是看得懂,但他估计只会一脸莫名其妙,心想你们两个女人在搞什么?你们不要再打啦!要打就去练武室打!
谢袄想到谢骄躲得远远的不掺和女儿家战斗生无可恋的样子就想笑,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不是当事人绝不轻易发言,哪边都不帮。
谢袄憋笑得不明显,但谢骄感觉出来了,他小声问,“小袄,你笑什么?”
谢袄看了谢骄一眼,“我笑,将来我和秋池姐打起来了,你一定生无可恋地躲得远远的。”
“我不躲起来能怎么办?插在你们中间?别吧,女人的事男人少管,我宁愿你们一起揍我也不愿意调解你们的关系。”谢骄想象了一下那场面,颤抖两下,连忙摇头。
女人和男人的思维差异很大,你去劝架,她说女人的事你少管,你不去劝架,她说你遇到事就装死。根据以往卷入的风波来看,遇到这种事装死比调解划算多了。
装死可以事后哄回来,调解是两头得罪,吃力不讨好。
谢袄:“我果然猜的没错,你就是这样的男人。”
她看透他了。
谢骄投降道,“对不起,我就是这样一个没有担当只想做缩头乌龟的男人。”
“我也不讨厌缩头乌龟就是了,”谢袄嘟嚷道,“我和你是什么情分,这些没影的小事还不值得我斤斤计较。”
谢骄一脸“我理解”的表情,“但事先预想一下也有好处,要是真打起来了,我也可以插进去,让你们一人揍我一拳,然后你们就能冷静下来,好好聊聊了。”
“你这是什么牺牲精神?与其让别人头疼不如先自己脸疼?”谢袄从果盘里捻了颗葡萄吃着。
“那有什么办法,两边都是我在乎的人,我谁都不想伤害,就只能伤害我自己了。”谢骄收回了左手的金丝,活动左臂道,“不过也还好吧,这个世界上能让我伤害自己都要保护的人可不多。”
“你在骄傲个什么?”谢袄掀开纱帐的一角,勾勾手指示意谢骄把香盏递给她。
谢骄左右为难,他实在看不出桌上摆的三个玉盏有什么区别,都在冒香烟,那不都是香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