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晚,何乔帆彻底撕开了那幽暗的一角,让原本的一切都无法回去。
“想过如果当初我使些手段,把你囚在身边,现在的你又会是怎样。”
“想过如果你也同我一样,坚守那个约定,是不是结局再怎么糟也不会糟过如今。”
“想过,如果当初我去告发,是否夂类就没有那么多的牺牲。”
“也想过,如果,我从未曾遇到过你,从未…”
付出过真心。
是否。
随夂类覆灭的死亡。
也好过于这难捱的不生不死。
何乔帆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暖黄的灯光也异常的刺眼。
多少年来的恩怨情仇,多少次的心死。
他不是圣人,也不够洒脱。
也会后悔自己所犯的错。
也会想他这短暂的一生里,自己所谓何求。
也会想那些水中月镜中花,想那个年少时自己的贪念。想成全那求而不得的苦。
也想过体面一些,却也怎么也做不到。
当这一切都分崩离析了,他反而畅快了。
对啊,这就是我了。
缅怀着一段破碎的往昔,每每苦痛难捱时,就拿出来翻看几番。
在苦渣里找一丝甜。
太难了。
这样苦熬的日子太难了。
是以他才会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是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现在的场景是梦境也好是现实也罢,都不重要了。
那人的目光越来越寒凉,一如他所知道的那样。
所有的温柔都将在无数的差错中褪却,他们之间隔山隔海隔生死。
曾经的那份恩情只适合用来缅怀,诉之于口便成了错。
罩子被卸下,风带走了他的小碎发。
他沉思,似开始懊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邵莫夫的唇角有些发白,脸色微恙。
“是我不好。”
何乔帆瞳孔慢慢睁大,直直的盯着他。
带着温度的水冲洗着他的头发,温热的风在耳旁吹着。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都哑了。眼眶泛着一丝红。
“是我不好,不该如此对你。”
这话似三分入蛊的毒药,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品久了就很要命。
何乔帆在悬崖的边缘,只要微微一丝举动,他便会摔的粉身碎骨。
这是梦境吗?
是吧。
可梦境里的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有一个健全的身体,以及一个平凡且光明的未来。
何乔帆眼睛酸涩,如果这是梦境,为何他还是那个被踩碎了骄傲,被磨去了棱角,被伤的体无完肤的模样。
如果这不是梦境,那那句话又算怎么回事?
良心发现?还是见他这副落败的模样起了戏谑的兴致?
他何乔帆何至于此!
何至于让人看到他这样不堪的模样。
他的内心有些焦急,似乎急迫的想要区分梦境与现实。
胡乱中他抓到了那只手,那只带着浅浅消毒水冰凉的手。
只是触碰的一瞬间,那手轻轻后撤,带着某种板正与疏离。
何乔帆没有抬头,他感觉到彻骨的寒冷封印了他的脑壳,传达到了四肢。
他清醒的意识到这并不是梦。
那人依然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看什么呢?
看笑话吗?
他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好玩吗?这样。”
可明明是自己开的头,错的也该是自己。
毛巾从他的毛发略过,已经干的差不多。
邵莫夫收走毛巾,看到了他憔悴着起怒的模样。
听到了他有些嘶哑的吼道:“瞧见我这副模样,您心底畅快吗?邵莫夫。”
“你有报复的快感吗?”
“你赢了,好吗!”
“请你高抬贵手…”
“饶过我好吗?”
邵莫夫的眼眶泛起氤氲,或许是何乔帆口无遮拦的话终究太过伤人。也许是何乔帆将自己撕裂的伤口一点一点摊开给他看的情节恰到伤感。
他还记得,人生中第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何乔帆给的。
也还记得,在那间房间里所经历过的种种。前尘往事,哪里来的一笔勾销。
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伴随着某种巨大的声响。
邵莫夫听到了无声的耳鸣,排山倒海的情绪将他淹没。
不知何时他已经将失控的何乔帆抱在了怀里。
何乔帆在桎梏彻底找不到实感。
任由一丈叠一丈的情绪将他们淹没。
时间似乎坍陷了,他们像是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后。
在那场争吵,谁也没有离开,他们相互依偎,将彼此牢牢禁锢在身边。